晓天略一回神,眼前半丈处,长刀已经斩下硕大的猪头随意地滚在地上,那凶狠的猪眼还是心有不甘,喷涌的血水洒满了一地,只余下粗短的四蹄不停地抽搐……
一丝阳光从树冠洒下,高大身影更加虚弱,她双腿盘坐,眼睛紧闭,隆起的肌腱微微皱巴巴的,兽皮未遮盖的身体更呈现着一种病态的阴红。
一股轻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围绕着她打着转,渐渐的,越吹越大,最后凝成旋转的云雾,将她环绕其中。
血腥的味道,暴戾的杀戮,晓天跟软脚虾一样,左右晃了两晃,伸手去扶旁边的树干,强撑着没让自己摔倒。
几个女猎手也围了上来,齐齐看向那个高大身影,关切溢于脸表,谁也不敢打搅她的恢复。
片刻之后,云雾在旋转速度放缓的同时,也渐渐地弥散,最后消失了。
高大身影终于站了起来,病态的阴红也怯除大半,见到周围的关切眼神,一片感慨之余,爽朗一笑:“走,我们一起看看这头妖猪吧,我可是费了老大的力气!”
女猎手们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将视线放到那妖猪上,心有余悸下,还是不住地惊讶、赞叹:
“这头妖猪真大,大家分分,也够堵家里小男人的嘴了。”
“这是一头妖兽,还害得补花姐命悬一线。若是可能,今后一定不能再这样冒险了!”
“都是要救那个软脚虾米,若不然,补花姐姐也不会受伤的!”
“好了,不要再说了,人家毕竟只是男人。跟他计较这些,我们还丢不起这人!”
……
在年长者的呵斥下,几人都不再对晓天冷嘲热讽了,但不屑的眼神,早就将软脚虾米贴到晓天身上了。
若是平时,晓天一定会维护男子汉的尊严,对她们反唇相讥,可直到现在,他的心还揪揪的疼,使不出半点力气。
“大家把这妖猪分分,一个臭男人而已,偶得我们斤斤计较吗?”
那高大身影将猪头放入背包中,打断了女猎手们的话,怒气冲冲地看了晓天一眼,一声冷哼:“男人都是一些没用的软脚虾米!”
这时,晓天才看清这高大身影来。
她近七尺的身高,恍似巨人,一对大黄暴牙,满脸横肉,丝毫不顾污秽的猪血,一捋袖口,露出粗黑的体毛,提起那冰冷的长刀,顺着猪皮,对着妖猪进行了分割、解剖。
她是补花,金刀村寨最强壮有力的女子,更是下一任的族长,同时也是晓天跟班小满的姐姐。
不止一次听小满提过,他姐姐对男子极度看不起,连带着小满在她面前,也成了受气包。
即便如此,救命之恩,也不能不有所表示。
晓天鼓起最后余力,踉跄地朝女丈夫们走去,来到补花面前,深深一躬,由衷感谢道:“多谢刚才救我一命!”
“哼,真会假模假样!”
“你可以怀疑我的本领,但绝对不可以怀疑我的人品和诚意。我是--”晓天试图分辩着,下面的话却被补花的牛眼给瞪回去了。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臭男人,没本事,却偏偏喜欢招蜂引蝶,胡里胡哨的。以后再敢在我的面前晃悠,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哼--”
补花不屑地一哼,粗大的牛眼一凛,提起装着猪头的大包,一甩夺命追魂辫,不与晓天费半点口舌,步履蹒跚地走了,只余下晓天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
“得,补花姐也走了,咱还是赶紧干活,省得又被瘟神沾上晦气!”年轻者噘着嘴巴,故意又绕过晓天,直奔那妖猪。
尴尬啊,晓天不止脸皮都掉到地上,整个心肝也跟着伤痕累累。
蛮荒之中,以实力为尊,强者为王。如此被鄙夷,晓天只能怨自己能力不济,实力不足。
“哎--”
晓天一声长叹,叹不尽的苦楚,哀不完的悲催人生,真真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啊!
一声轻咳,旁边的一位年长者终究还是心软,看不得晓天如此颓废,开口安慰晓天道:
“后生,你才来到我们金刀村寨,不知晓补花对你们的缘由,以后你自然会知晓的。这次为了救你,力劈这头已经是妖兽的妖猪,补花也是破了气,伤了魂,以后少不得要多多进补,才能恢复道行!”
说罢,她扒开妖猪内脏,从肝脏下寻得一株莹莹发红的黑珠子,又对晓天道:“你看这个就是妖猪的妖丹,你先前心神不楚,全身无力,就是中了这妖丹的道了。”
在蛮荒中,不止人可以修行、苦炼,若是机缘天成,野兽同样可以修炼至高深的妖皇境界,一样可以纵横天地,傲世至尊。
只是这头妖猪却刚凝练出妖丹,只是最初级的妖兽,还即便如此,妖猪生命的最后爆发还是给补花造成巨大的创伤。
“以后啊,你们这些男子,遇见这些野兽,都应该躲得远远的,实在躲不过了,也不能看这野兽的眼。心念神魂下,你们还会着它们的道!哎,你们还是安稳的呆在村寨里面,省得再连累--”
另一位年轻者也跟着说道,却被年长的用眼神制止了下面的讥讽。
“我逃脱此难,也应该多谢你们的!”虽然她们并未出什么力,但晓天还是朝她们施了一礼。
年长的抿嘴一笑,摇头道:“你这个男娃儿真是太客气了,保护男子本来就是我们女丈夫应当做的。你以后跟了娘子,再这么施礼,会被你娘子笑话死的。”
晓天一阵目瞪口呆,得了,男子是弱势群体了。
年轻的也跟着说笑道:“瞅着你也快成年了,等过了成年礼,你好嗲找个厉害的婆娘保护你,要不得你迟早会祭了妖兽的五脏庙。”
风轻微的吹,吹得晓天一阵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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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无梦,伸了伸懒腰,晓天顿时感到神清气爽。
哎呀……
一身冷汗,晓天顿时手脚发凉,脑袋发懵。
“你醒了啊!”一个声音从阴暗角落传来了,阴沉,还带着丝丝沙哑,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晓天一抬头,刚刚才回的魂又丢了七七八八。
一个面具在黑暗处飘,那面具青面兽皮,血盆大嘴,朝天鼻,极其简陋粗犷,在石墙那参差斑驳映衬下,十足恐怖、诡异。
鬼啊--
晓天的叫喊还未出口,陡然醒悟了过来,一个激灵从床上跃起,冲那块面具没好气道:“阿婆,你每次出场都是阴森。我若被你吓得魂不附体,那我该找你报仇,还是报恩呢?”
面具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渐渐地现出人影。
那人一身黑衣,黑得死寂,颈下的系着兽骨制成的项链,只余头上盘起的发髻,可以略略看得出老妇人模样。
“你要报仇便报仇,要报恩就报恩,你们男子做事,岂能如你这样婆婆妈妈!”阿婆那黑衣无风自起,整个石屋内顿时阴寒刺骨,就如她的声音一般,死气沉沉。
晓天那次意外失足,来到这蛮荒,奄奄一息,若非这阿婆相救,早就化成一坯枯骨,与朽木共生了。
可这阿婆出场,却一幅面具示人,又全无生气,活脱脱的阴阳人,每次都另晓天肝颤心抖。
晓天没好气地看面具阿婆一眼,从地爬起来,拍拍灰尘,全然不理会面具阿婆的直视,但阿婆不怒自威,晓天也不敢多放肆。
“快点跟我出去一趟!”打量了许久,面具阿婆突然来了一句,之后信步出了石屋。
“干什么去啊?”晓天瓢着嘴,对阿婆这颐指气使的态度实在不满。
“成年礼!”
面具阿婆已经出了屋,屋内却回荡着空洞的回声。
这蛮荒是就是整个九州大陆的中心,在蛮荒中,草木茂盛,灵气充沛,毒物无数,偶有灵宝现世,但人烟稀少,却十分适合修炼、研习武技。
九州其他地方虽然人山人海,川流不息,却是人皇称极,统御万民。
是已,只有蛮荒之境的人生存极难,夭折、受野兽侵扰等种种原因,长到成年之礼的少男少女不过十之二三,因此,也只有蛮荒之人,少男少女们的成年礼最为隆重,最有意义。
晓天早就听说成年礼了,那里一定有很多好听的,好玩的,早就憋坏的晓天恨不得现在就去现场一探究竟。
可他并不知道,蛮荒人的成年礼上,这些幸存下来的少男们还会面临更为凶险的考验,通过了,那才是真正的蛮荒人。
他生性跳脱,爱热闹,这些平淡无奇的蛮荒生活,早就烦腻了。
这时,听面具阿婆说起成年礼,早就忘记了不满,一心将自己打扮成一个美丽骄傲的公孔雀,好一展自己的卓越风采。
低头查看自己,兽皮所制的皮裘背心,下身则是粗麻黑裤,除此此外,另无一物。
自己虽然玉树临风、气质不凡,但好马怎能没有好鞍,好船怎能没有好帆呢?
晓天正抓破脑袋之际,床铺上却凭空出现了一叠花花绿的衣服,拿起一看,却不由得大失所望。
“穿上!”屋外又传来面具阿婆的声音。
这土里巴叽的民族服装,一点不符合我的气质啊!
晓天心中腹诽了良久,实在不想再触阿婆的眉头,只得不情不愿地将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