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青总管背对着三人，因此看不清那个青总管的五官长相。但看那纤细的身材，明显像是一个女人无疑。
碧苏有些激动，下意识地握紧了齐雨的手，齐雨握紧碧苏，示意她不要紧张，碧苏这才放松了手指。
两个小宫女连连请罪之后，那青总管缓和了语气，说道：“纵然陛下不在，也总有别人会在，以后说话小心些儿，莫要惹祸上身。”
“是，是，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下去吧！”
两个小宫女退下，大殿之内，便只剩下青总管一个人。
现在是相认的大好时机？
齐雨望望碧苏，风轻陌却拽紧了她的手，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风轻陌不让她们轻举妄动是有道理的。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楚辄回来了。
一回来，楚辄便屏退了众人，寝殿内只剩下他和青总管二人。
楚辄默默地坐了下来，沉默着，久久地沉默着，像是很疲惫的样子，也像是很感伤的样子。
青总管慢慢地走了过去，站在楚辄的身后，轻轻地为楚辄揉起肩来。
这时，齐雨才能看到青总管的正脸，但是距离稍远，只是勉强能看到，那青总管眉目清秀，面部轮廓柔和，是一个非常温柔端庄的面相。
这个人，真的是程婉吗？
齐雨望向碧苏，碧苏也正紧紧地盯着青总管看，虽然程婉离开时碧苏尚还年幼，可碧苏的脑海中还牢牢地印记着程婉的模样，时刻重温着，从来不敢忘记。
此时望着这青总管，齐雨的心里又开始激动起来，这不就是姑姑吗？——她的姑姑，柔止表妹的母亲，程婉！
碧苏的反应，齐雨看在眼里。她看了看风轻陌，但风轻陌却一点儿也未感觉惊讶，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当中。
齐雨不由眉头上锁，对于风轻陌身份的疑惑，又再度浮上她的心头。她默默地握紧碧苏的手，再次示意碧苏冷静。
碧苏点点头。
楚辄转头看了青总管一眼，伸出手轻轻地将青总管的手握在手里，温柔地笑了笑：“青儿，不用辛苦了，过来坐。”
青总管默默地走到了楚辄面前，“陛下是在为太子殿下忧心？”
嗯，提到了太子殿下！
提到了太子，兴许一会儿也要提到齐王吧？也许，从楚辄的态度，就可以印证许夫人说的那番话的真实性。
齐雨立即竖起了耳朵。
果然，青总管的话，打开了楚辄的话匣。
楚辄叹了口气，将青总管揽入怀里，让她坐在他的膝上，那神态，便如年轻情侣一样亲密无间。
看来，这楚辄和青总管的感情果然很好！难怪许昌会怀恨在心啊，这样的情形，许昌一定也想像过千遍万遍了吧？
楚辄叹了口气，说道：“不忧心，已经决定了。”
“陛下真要废黜太子？”青总管有些不安地问。
楚辄点点头：“圣旨一会儿就会送到东宫去了。”
青总管默默地搂住了楚辄的肩，没有再问什么，只有无声的安慰。大殿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齐雨和碧苏都愣住了。
真的要废黜太子？
这么说来，这一次东宫与齐王府一战，齐王府获胜？楚逸暄赢了？——也就是说，许昌的计谋得逞了？
真是有些不敢相信啊！
前两天楚逸暄还一身是伤躺在床上，但是今天，太子竟然就地位不保了！楚辄真的相信楚逸暄吗？
“好了！”楚辄拍了拍青总管的背，安慰道，“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太子自己不争气，他能如此狠心，对三郎屡次下手、残害手足，实在是罪有应得，落得这个下场也怪不得别人。不过，青儿，赫连氏管教无方，朕要废她，你为何强加阻止？”
废了太子，楚辄还要废后？
那青总管轻声道：“太子之事，虽然皇后也有管教不严之过，但太子这么大了，要做什么事情恐怕也由不得皇后来管教了，所以，太子之失，也不能全赖皇后，不是吗？”
楚辄皱着眉头：“但赫连氏一日在位，你便一日不能见天日。朕怎忍心委屈你始终以一个宦官的身份留在朕身边？”
“陛下此言差矣！能留在陛下身边继续服侍陛下，平素陛下对青儿又是各种恩宠，对青儿来说，已是天大的福份，青儿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存更多贪奢之念。”
“谁说的。”楚辄轻抚着青总管的手背，“只是要你陪着朕，这远远不够！你为朕隐忍二十多年，朕已亏欠你太多了，绝不能再让你继续委曲求全。刚才在御书房，朕已经跟首辅大臣商量过了废后之事，过不了多久，朕就让你掌管六宫，朕要让你风风光光地陪着朕，与朕一起君临天下、共享繁华！”
隐忍了二十多年？这么说来，这个青总管百分之百可以确定是程婉了？！
许昌没有猜错，许夫人也没有猜错啊！
这个程婉竟然真的就在楚辄的身边，为了程婉，楚辄真的欺骗了他最好的部下和朋友——许昌！
难道，楚辄真的这么爱程婉吗？为了程婉，竟然还要废后，要将程婉扶上皇后之位？
“真的不行，陛下！”青总管慌忙地站起身，脱离了楚辄的怀抱，“青儿不要当什么皇后，青儿只想永远这样陪着陛下就好！”
“青儿？”楚辄疑惑地望着青总管，“你还是不肯公开身份，难道你还在顾忌许昌的感受吗？”
“陛下……”青总管低下了头去，语气甚是伤感，“毕竟青儿有负于他，青儿清楚他的禀性，不想刺激他，不想他对陛下产生不好的想法……”
楚辄哈哈大笑：“青儿，你多虑了！许昌是一个大度的人，加之他素来清楚你对朕的感情，他又怎会有什么想法呢？再说了，就算他有想法，那又如何，难道他还敢反了不成？！”
“这……”青总管望望楚辄，欲言又止。
“好了，青儿。”楚辄站起身来，将青总管牵入怀里，柔声安慰道，“你不必再担心这、担心那，有什么事，朕会处理，放心吧！”
青总管默默地偎依在楚辄的怀里，许久，竟无言地低泣了起来。
楚辄一愣，松开手，低下头看了看青总管，见青总管眼中含泪，不由诧异地道：“怎么还哭了？你是还在想着柔止吗？”
竟然还提到了许柔止？齐雨冷笑，别告诉她这个程婉会时刻牵挂着那个被抛弃的女儿啊！
青总管含泪道：“我离开她这么多年，不曾再好好地看看她、陪陪她，如今，好不容易找着时机准备见一面，她却就这样走了……尸骨无存，连给她烧柱香的地方都找不到，我愧对止儿……”
怎么，他们以为许柔止死了？
齐雨一愣，这么说来，没有人知道风轻陌将她救走的事情？
楚辄替青总管擦去泪，将她拥入怀里，叹息一声道，“本来想，柔止嫁给三郎，便可此生无忧了，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太难过了，青儿。”
青总管哽咽地道：“陛下好心成全，让止儿高攀上了齐王，可惜止儿无福，辜负了陛下的一片好意。”
“不可这么说。”楚辄责备道，“我的儿子和你的女儿，本就该是天生一对，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以后切不可再这样说了。”
青总管在楚辄的怀里抽泣着，先是微微地抽动着肩膀，慢慢地，竟然呜呜咽咽，哭出了声来。
楚辄拥紧青总管，“是我的错，青儿。我先是弄丢了咱们的孩儿，如今又没能保护好柔止，让你连失两个骨肉，都是我的过错……”
咱们的孩儿？
齐雨又是一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楚辄和程婉竟然生过孩子？在宫里？在赫连皇后的眼皮子底下？
是因为被皇后发现了，所以除掉了孩子？这不可能吧，如果赫连皇后发现这个青总管是个女人，还能容得下青总管？那赫连皇后应该想办法把她们母子一起铲除才对吧？
望望旁边的碧苏，碧苏一脸茫然，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啊”的表情。
又望望另一边的风轻陌，风轻陌却望着两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什么意思？
齐雨怔了怔，正想摇摇风轻陌，风轻陌却竖起食指挡在唇前，示意她安静。她默默地又望向那个皇帝和他女扮男装的情人，更多的疑惑涌上了心头。
那个青总管，——不，此时应该更正称呼，称她为程婉了。
那个程婉，在楚辄的怀里默默地哭了许久，直到楚辄脱去了她头上的帽子，那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泻下，女人的形像又更明显和立体了许多。
眼看着楚辄将程婉抱到了龙床之上，王寝安静了下来，又过了许久，帐子里的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动静了，风轻陌拉了拉齐雨，目光扫向齐雨和碧苏，示意两人可以离开了。
离开王寝，隐身于黑暗之中，碧苏激动地低声问：“为什么我们不下去相认？”
“认什么？”风轻陌问。
碧苏张了张嘴，望望齐雨。齐雨说：“现在还不是时机，下次吧！”
碧苏想了想，是啊！姑姑还记得她吗？现在贸然相认，并没有什么意义吧。
于是，碧苏垂下了头。齐雨安慰她：“别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太子要被废了，咱们还是去东宫看看热闹吧！”
“不。”风轻陌摆了摆手，“去御医馆。”
齐雨和碧苏一愣。风轻陌道：“太子被废，得益的人是齐王。所以，齐王那边不是应该热闹吗？”
去看楚逸暄？齐雨立即后退一步，抗拒地道：“我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