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积聚,转眼之间遮蔽了天空,向着这座古城压来。书院里钟声响起,有人喊道“天阴欲雨,暴雨来临,各自回屋。”,书院众人听得四散回屋。
此时却看到明迁往书院后院僻静处的一间屋子走去,进了屋子已有两人相对而坐。一人头带斗笠,全身笼在白色长袍之内,面部带着一张金属面具。这金属面具做的相当精致,嘴巴眼睛处可以活动,面具额头部印着一个“易”字,几丝白发透过面具露在外面。
他左手边是早上给了扶辛一戒尺的曹师,右手边放着一把古朴的长剑,此剑剑身比寻常剑要窄一些。剑鞘上雕琢着一只玄鸟,玄鸟神灵活现,玄鸟下面刻着两字名曰无期。
只听此人说道:“天下兴衰正是阴阳相生,盛衰交替之道,天下有乱世,方有盛世。从来都是先乱后治,治而后乱。现在天下承平已近千年,前有先贤以阵法行开天辟地造就日落月升,后有花家一十四代励精图治。时至今日,花家一统名族,对外压制幽族,对内一统诸城,已达势之鼎盛。可百姓仍受兵戈之苦,劳役之重。朝堂之上明争暗斗,四野之内群盗猖獗。正是由盛转衰之兆。无期剑出世,指示明迁你为应剑而出之人。昨夜我与你长叹,今日你考虑之后,可愿意接下此剑,出世行难为之事,为这乱世添一把火,给这黑夜点一盏灯,让这天下进入共治之世。”
这一番话说完,明迁埋头沉思,蒙面者左手边的曹师倒先咳嗽一声说道:“易剑使,可是如今天下大势,未必如同你说的如此不堪。一者现今明皇正在春秋鼎盛之年,二者朝堂之争不过是些帝王平衡之术,三者花家帝国征战诸城降敌无数,何来动乱之说。”
易剑使本来侧对着曹师,此时却稍稍左转,一双黑色不见底的眸子盯着他。面具嘴唇部上下活动,声音从面具中传来:“曹闻道你知其表,不知其里。盛极必衰,此乃真理。花朝胜虽在盛年,可七年之前的贤王之乱。贤王无罪,却遭毒杀,还不说明症结所在吗?如今皇子人人自危,危局已生、乱想已成啊。此时正要吾等众人一同努力。”
明迁抬起额头,一双眼睛看着易剑使右手边的长剑,开口道:“与其等到花氏帝国自行崩溃,不如由我们推手,让毁灭来的快一些,可减少这场动乱的时间和范围,加快人治之世的到来。曹师不用再为我担忧,我愿接下此剑,请易剑使此剑。”话语罢,明迁起身长立,静待易剑使进行继剑仪式。
易剑使与曹闻道,也从椅子上站起,将双手掌心互叠,对着长剑弯腰行礼并念道:“世有动乱,方有清谈;所言为民,所行为民;剑意所指,无期认主。”
听见铿锵一声,无期剑竟然从剑鞘自行飞出,绕着明迁环绕一圈,发出嗡嗡之声。明迁对剑拜了拜,说道:“吾愿以此生献于万民,愿行可为与不可为之事,请剑认主。”话语说完,无期长剑的剑尖竟向明迁心口此去。
明迁神色不动,索性闭上双眼,去感受长剑的刺来。易剑使似乎早已料定此事,静观事情的发生,曹闻道却一脸急色,嘴里发出一阵惊呼。就在长剑入体的一瞬,剑尖转向,剑身向空中刺去。剑柄停在明迁身前,嗡嗡低鸣,就像在静待明迁来握住自己。
明迁单手握剑,在握剑的一瞬间,一团红色的气劲出现,围绕着他流动,好似要进入身体。明迁只觉热气袭身,全身滚烫,忽然脑海中出现一个孤清的身影。孤清的身影立在孤峰上在叹孤独与寂寞。气劲散去,明迁睁开双眼,两只眼睛除了怜悯,多了一些决绝。
易剑使与曹闻道对着明迁说道:“明迁,看来你是无期剑认定之人,无期剑是上任春秋剑使之剑,今日起你就是春秋剑使了,望你珍重。”
明迁拿起剑鞘,将长剑插入鞘中,提着无期回到座位。边摩挲着无期剑,边说道:“易剑使,曹剑师也请珍重。我不再多留,先走一步。”
明迁说完,转身戴好斗笠,提起无期剑出门而去。门外飘起了小雨,明迁就在雨中行着。
“明迁,天要下雨,何不等等。”曹闻道一脸关切,对着明迁喊道。
明迁也不回头,答道:“我可等雨,天下等不得我,此雨就当为我送行,曹师且回勿要挂怀。”
听得吟歌声传来:“雨水湿长杉,清风吹离愁;君且远行去,前路知己众;勿要效女儿,泪洒如珠落;男子生不凡,志在救黎民;冷风为我送行,寒雨为我饯别....”歌声渐行渐远。
曹闻道还站在门口,看着明迁离去的身影,眼底是深深的不舍与期许。
“老友你莫让我笑你,你此时何必效小女儿态,爱徒有风雨送行,你正该放心。你暗中观察扶稷与其子三年,可发现此人是否有重新入世的打算。”易剑使看到明迁走远,对着曹闻道开口问道。
“唉,你是你怎知道我的心情,罢了让明迁这孩子去吧。倒是扶稷与其子隐居在城西南的一处小院中,并无出世之意。当年他所经历之事,无论是谁都无法安然面对。我几次前去探察,因扶稷神通难测,在小院四周布下了光罩使我看不真切。只觉每夜院内真气外溢,不知何故。其子扶辛倒是聪明可爱,与明迁关系甚好,据我观察此子身上并未有任何功法,应是扶稷不愿让其子修行,徒惹是非。”曹闻道回道。
易剑使闻言,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不欲出世,可有人却要他性命,这一家人真是可怜。老友此次我前来,不单单为无期剑认主而来,更因我观天象,有祸星出世,前来找寻。你先前往英王处,布下棋子,咱们这次要一招致命。千万不要再重演当年惨事。”易剑主背对着曹闻道说道。
曹闻道闻言,逼上眼睛似乎不愿回想过去,定了定神将屋内的斗笠穿戴好,与易剑主说道:“当年之事,我等必不会重演。天涯路远,望你珍重。扶稷在此隐退,你千万勿要去为难他,当年也是咱们错怪他,才导致后来的惨事。”
易剑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转身对着曹闻道双掌互叠,弯腰行礼道:“老友,我代组织众人拜你一拜,你此去生死难料,望你多多保重。我自不会去为难他,只是要继续观察祸星所在,好提前布局。”
曹闻道一颔首,出门冒雨而行了。
易剑主看着老友消失在雨中后,吹灭房间的灯,关好门,接着也离开了。
扶辛从潮生家吃了饭玩闹了半天,看着雨快要下大了,想起父母还在家等自己回去,不顾潮生与潮生母亲的挽留,低着头迎着雨往家里跑去。刚跑到剑坛,雷声大作,大雨倾盆而至。
扶辛赶忙躲在剑石下避雨,剑石正好遮盖住了孩童小小的身子。大雨来的迅猛,雨滴敲在地面上,又溅起来,打的脸上、身上生疼。扶辛又往里缩了缩,手掌触摸到剑石,感觉到一阵温热传来,在这寒雨里,这丝丝温暖真是太及时了。扶辛将双掌同时按到剑石上,让热量传到身上其他地当,真是舒服极了。
扶辛面朝着剑石,正自得其乐的玩耍。不知何时,一身带斗笠的男子朝着剑石行来,看着扶辛双手不停摸着剑石的样子,停下了脚步观察。扶辛发觉有人在看他,不禁有些害羞,转过身来整理好衣服,又蹲下避雨。哪知这斗笠人竟抓起扶辛的手,放到掌中,眯着眼睛看着扶辛。
扶辛被人抓住手掌,挣脱不得,顿时慌了。对着斗笠人又踢又打,无奈身量太小,直如给人捶背按摩一般。这斗笠人将扶辛的手掌放下。笑眯眯得问道:“你叫扶辛,对吧!”
扶辛这才看到斗笠人的容貌,这斗笠人一张脸看上去和善无比,面白无须,只是一双眼睛眯起来几乎要看不见了。扶辛摸了摸头,说道:“错了,我不叫扶辛,我叫潮生。”说完还睁着双眼,直盯着斗笠人。
斗笠人哈哈一笑,笑着说道:“你与你父亲可是一样样的鬼精”。
扶辛看着眼前这个知道自己名字的怪人,慢慢挪开脚步,想赶快离开。还没有动作,倒被斗笠人一把拉住。斗笠人看了扶辛一眼,将头上的斗笠带到扶辛身上,温声说着:“雨大,等会再回。”说完,用力一蹬地面,蹿上房顶,又用力蹬着房顶跳上另一个房顶消失了。扶辛看着消失的斗笠人,蹲在地上等着大雨变得小一些。
大雨还在下,城门口的守卫一边抱怨着大雨,一边把被临时的鞋脱下,立在墙角。这时,有一人冒雨从城外疾行而来。就在守卫愣神的瞬间,已从城外到了城内,转瞬之间又从城门消失了。
城门守卫二狗和虎子两人茫然得对视一眼,同时说道:“刚是不是见鬼了,你有没有看到有人进去。”两人又同时摇了摇头,好像要把刚才诡异的画面给忘掉。
扶辛看着大雨还不停下,想起阿爸阿妈担心的样子,也不管大雨,带上斗笠朝着家里跑去。
扶辛终于跑回了家里,迈开小碎步跑回里屋。正好看到父亲和母亲将做好的饭菜拿菜盘扣着,等着自己回来。扶稷看见扶辛被淋成落汤鸡的样子,顾不得责骂。
起身带着这小顽皮去换了干净的衣服,汪曼曼看着父子俩,嘴角翘起,笑意浮到脸上。扶辛换完衣服,从潮生家吃过饭后打闹半天,又一路跑来,肚子早饿了。坐到椅子上,拿起筷子正要夹菜。
轰的一声惊雷传来,这声雷震得人耳朵都疼。又见一把长刀从天而降,将透明光罩一击而碎后直插入地面。这把刀呈暗黄色,刀身古朴。
随后见一位面色暗黄,容貌粗犷的汉子跃入院中,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双眼直盯着扶稷。这双眼睛好似火苗在烧,整个人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这汉子对着扶稷喊道:“扶稷你这懦夫,今天我要杀了你!”说完杀字,一声惊雷又起,随着这声惊雷,天更阴了。
此刻,城外又有一队人马行来,这队人马在这暴雨中仍不声不响地行进着,让人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
今天,太平城已经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