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有些深,浮光阁却即将引来今日最激动人心、使人疯狂的一幕——花魁诞生。
沐云曦木然地坐在一张小凳子上,隔着栏杆看着江面上那些装扮得花枝招展的花船和花船上巨大的美人灯笼上写着的小姐名字发呆。
那一刻,在赵祯发怒说要诛她那刻,她整个人都懵了。
虽说赵祯长得粉面嫩样,但发起怒来还真是有股子说不出的威严!也许这就是所谓天威。更让她懵的是那一刻她突然想起在封建社会一个帝王有着怎样巨大的权利!
生杀大权!
不是一个人的,是整个国家所有人的!
伴君如伴虎,她知道天子要谁死,谁就得死!
就在她傻愣的时候,王尧臣跪下为她求情,好说歹说,说了一箩筐后,赵祯的脸色终于有些缓和,但怒气不能消除,便金口一开道:“朕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来猜猜今日百花宴,哪位小姐能夺魁?”
让她猜谁会是花魁?
沐云曦真是跟不上这小皇帝跳脱的思维:她不知道猜花魁算立的什么功?她不敢说话,怕说多错多,也不敢反抗,怕死得更快,只好看着那些小姐的名字发呆。
此时,赵祯坐在沐云曦身后的那张高大宽敞的胡床上,一只手支在胡床扶手上托着头,双眸半阖,似在闭目养神,又似出神地望着流光溢彩的江面。
王尧臣坐在赵祯一旁的高凳上,心不在焉地看看赵祯又瞅瞅沐云曦,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
时间在慢慢消逝,江面花船上的表演越来越精彩,此起彼伏的琴声、笛声,欢呼声不断从沐云曦耳边响起。
还剩下最后五位小姐的表演了,沐云曦感觉自己手心开始冒汗,但这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兴奋。作为百花宴的主要策划人,她怎能不知道内定的花魁小姐是谁?她不但知道,还亲自为她设计了服装发型,甚至出场的灯光。于是她胸有成竹地写下花魁名字,交给了赵祯。
赵祯并未打开来看,只将纸条放到桌上,压在一个茶杯下面。
沐云曦急切企盼这一切赶紧结束,好早些离开赵祯这个危险人物。
所有事情都不会如预想的那般顺利,今晚这百花宴也是这样,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沐云曦为策划这活动想过很多种可能,唯一没想到的是有人来砸场子,而且来的还不止一拨,带头的还是她身边这位高高在上的少年天子。
当花魁争夺到最后紧要关头,正在清点各位小姐花船上的鲜花,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待宣布结果,突然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大声说道:“琴韵厅官人赏凝双双小姐,蜀绣双面鸳鸯象牙扇一把。”
原本客人打赏小姐们玉佩珍玩什么的都不奇怪,可今日百花宴品花只赠特制鲜花不赠其他,最后花魁的归属,便是以这种特制鲜花的数量多少决定。
二楼上琴韵厅客人的赏赐在此时显得有些“别致”。
人们还没从琴韵厅那突兀的赏赐里回过神来,便听另一个声音大声喊道:“笙萧厅官人赏云裳小姐,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一只。”
这头话音刚落,那头又高喊起来:“琴韵厅官人赏凝双双小姐,王献之名帖《中秋节》。”
这头也不甘示弱,马上接着喊道:“笙萧厅官人赏云裳小姐,东海夜明珠一颗。”
“琴韵厅官人赏凝双双小姐,唐代周昉作《簪花仕女图》一卷。”
“笙萧厅官人赏云裳小姐,和田雕刻‘和合如意’玉佩一块。”
“……”
听着这两边儿扯开嗓子跟报菜名儿似的报出各种珍玩宝物名称,浮光阁内众人有些明白了:这笙萧厅与琴韵厅的两位客人是卯上了,在这儿比谁更阔绰呢!
刚刚欣赏了那些个精彩绝伦的歌舞弹唱,现在又免费加演“双雄争锋”,这百花宴可真是精彩纷呈啊!
大厅中的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看向二楼这两个厅的方向,等待好戏继续上演。
“琴韵厅官人赏凝双双小姐,苏绣冰梢金线玉片孔雀羽舞一套。”
“笙萧厅官人赏云裳小姐,雪狐镶边暗紫妆缎染金猞猁皮鹤氅一件。”
“琴韵厅官人赏凝双双小姐,木雕仙女散花镶宝石珍珠盆景一盆”
“笙萧厅官人赏云裳小姐,三尺五彩珊瑚树一株。”
“……”
这两个厅内的人是越杠越起劲儿,到后觉得报物件名没什么气势,干脆派人将这些宝物源源不断的送小姐们表演的台子上。
这一件件价值连城、精美绝伦、珠光宝气的物品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