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如芝的日记
7月3号岛上
我们来这里才仅仅三天,这三天来天气都不好,阴云密布,有时候阳光会从厚重的积云中探出身来,那场景壮观到无法想象,像是一道圣光从天而降,笔直地射向波浪起伏的海面,在一片黝黑中翻涌着粼粼的金光,仿佛某个神圣的时刻即将来临。
若玛对此赞不绝口,她站在高耸的断崖上,海水拍打着黑色的礁石,然后张开双臂,眯起眼睛从细缝中看着我,“这可能就是最适合灵魂出窍的地方了吧!就像个临界点。”
她的话莫名其妙,但不可否认,那感觉确实非常真实,站在高高的断崖上,面对着浩瀚的海洋,确实能感受到灵魂在身体里不停地撞击。
“看样子总觉得要下雨,但看了两天,一滴雨都没下。”
兴许有场暴风雨,我告诉她,正在蓄势待发呢。若玛对此不以为然,也许是因为她对海上暴风雨的认知度不够,她没有见识到惊涛骇浪的威力,那可不容小觑!不过说真的,我也没有见过,以往来岛上,大都风和日丽。
这天上午,原本我们打算去对岸,那里有几个非常有意思的海边小镇,对于有着强烈摄影爱好的若玛来说,又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我们没能去成。于是一整天都待在家里。下午过后,屋子里闷得不行,不得不打开所有的门窗透透气。此时,海面上异常平静,仿佛是无限蔓延的蓝色陆地,天上的云层积压得更厚了,并且滚滚地移动着。外面没有一丝风,看样子,一场瓢泼大雨正在蓄势待发。
可能是天气的原因,大家都变得无精打采。师傅亦不知去向,就这么丁点的地方,但要想看到他的踪迹还是很难的。若玛趁此空隙,把她这几天拍的照片拿来给我们欣赏。她的摄影技术又有了很大的进步,海洋和这座小岛在她的拍摄技法下,展现了一副前所未有的景象。可惜的是,没有太阳,无法拍摄海上日出和日落。
其中有一些照片,就是太阳光穿过云层直射而下的场景。那色调和光线顿时吸引了我的注意,心里瞬间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无法诉诸语言,仿佛它们正在慢慢唤起部分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那感觉一纵即逝,很快被诺玛的话语打断了。我拿起一张照片仔细地看着,这是一幅远景图,海面上的阳光距离视角相当远,天上的云层和海上的波浪相得映彰,即使把它相互倒过来也未尝不可。一开始我不觉得有什么,正待放到桌上时,某个印象瞬间在眼前划过。再仔细看时,才发现,在那束巨大的阳光的底下,站立着一个人影。是的,没错,我数次审视,能肯定确实有个人站在海浪上,即便那人影淡得不行,但只要发现了,就可以看得很清楚,简直无法从视觉的层面抹去这样的印象。
刹那间,我颤抖了一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或者那只是光影的巧合呢?总之心里被捣鼓了起来,有点坐立不安,趁着他们发现我的异样举动前,我赶紧走出了屋子。
心情转眼间起了很大的变化,而变化的缘由似乎很没有道理。我于是散着步来到断崖上,此时,海面上一片晦暗。远方还有小如黑点的船只在慢慢前行,大概是向着港口的方向。
断崖很险峻,若是恐高的人肯定不敢前进。但奇怪的是,断崖上竟匪夷所思地安着一张石凳,石凳下方就是数丈高的峭壁。里边有一个诡异的故事。据说很多年前,一对青涩的恋人在这里互定终生,男主人公对着夕阳向女主人公许下诺言。然而,挽着男主人公的手走向婚礼殿堂的并不是那天傍晚夕阳下的这个女孩,他违背了自己的诺言。于是,女主人公从这里一跃而下,葬身在日夜不息的浪涛里。石凳的出现,正是女孩的朋友的一份纪念——因为她总是蹲在断崖边,痴痴地望着夕阳。
在回忆这个故事时,我正毫无知觉地慢慢靠近石凳,等发现时,我已经站在它面前了。
后背突然狠狠的一阵冰凉,我赶紧大跨几步退下。
接着,起风了,空气凝滞的某种物质被打破了。寒意不免缓缓袭来。我抬头向远方眺望。
有微微的太阳光,不太明亮,像空气中袅袅飘动的烟雾。
可能是我刚才看错了,我这样想到,海面上怎么会有人影呢?一定是光线的奇妙搭配下的巧合之物。
这样的念头一来,我就打算回去了。可正当我即将转身的时候,视线又被狠狠地攫住了,刹那间,我感到血液在体内停止了流动。
那是一个人影,远方的海面上。那比例完全是不对的,我既然能从这么遥远的距离分辨出他来,那么实体上的他必定是硕大无比的。
我想起了各种各样的怪异小说。
紧接着,身后响起了若玛的声音,她朝我跑来,大喊着:“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大雨就要来了,师傅让你回去帮忙!”
我急忙转过身,回应她,一齐与她朝屋子的方向跑去,等快要下坡转弯的时候,我又回过头朝海面望去,人影依旧伫立着,恍若一副极其消沉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