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看似风淡云轻地几句话,却让黎辕再亦无话可说。
黎辕身为长子,一直最得先帝和太后的喜爱,加之,他从小知书达理,懂事孝顺,太后对他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可此番为了一个自己宠幸的女子,太后说了这么多的话,似如责备,看来心中对他还是有些失望了。
黎辕素来是个孝心极重的人,既然太后不喜欢自己多亲近青美人,往后他也只能稍微避讳些了。
宴席过半,黎宣和黎英两个孩子开始有些犯困,冷夕月刚要吩咐乳母嬷嬷带着两个孩子下去休息,却听黎雪衣出声道:“让我去带他们休息吧。”
黎雪衣本就不胜酒力,方才在席间喝了两杯梅子酒,不免有些恍惚,索性陪着孩子们一起回去休息。
黎雪衣牵住黎宣的小手,黎英则是被嬷嬷抱着,三个人先行退下。
黎辕看着两个孩子跟妹妹甚是亲近的模样,不免有些意外道:“几日不见,这两个孩子跟雪衣倒是亲近了不少。”
冷夕月含笑点头道:“是啊,前阵子宣儿重病,雪衣一直衣不解带地照看着他,和她亲近了不少。”
黎辕想起那日看见雪衣哄着黎宣睡觉的情景,微微感慨道:“倘若雪衣不是雪女的话,她绝对会是一个好娘亲。”
他此话一出,席间的气氛有些不同了,太后娘娘静静垂眸不语,黎臻则是抬手又拿起一杯酒,仰头喝下。
雪女终身不嫁,又何来子女之说,黎辕也知自己这句话说的有些唐突了,好在还有冷夕月在旁,为他打破僵局。
雪女终生不嫁,有何来子女之说,说出来感慨,也是徒增烦忧。
天黑了一大片,夜风凉凉的。
黎雪衣轻轻地给两个孩子盖好锦被,又命彩月掩好窗子,灭了两盏烛灯。
黎雪衣的身上还带着点点酒气,需得沐浴之后,才能安睡。
黎雪衣走到窗口吹着凉风,忽听闻床上的黎宣梦呓一声,不由微微一笑。
彩月收拾起黎宣和黎英的外衣,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床边的小凳上。
黎雪衣的寝房内清清静静,如今多了两个孩儿,一下子变得热闹了不少。
原本为了沧州的事,黎雪衣一直郁郁寡欢,难为还有黎宣和黎英在,惹她开怀一笑。
杜星河前几天托人捎回来了一封书信,信上寥寥几笔,却难掩他对黎雪衣的牵挂之情。
只是,这样的信,终究不能留下来,以免日后被有心之人发现,拿出来说三道四,兴风作浪。
黎雪衣看过之后,就将它烧了,而且也没有回信。
之前,母后和她谈起杜星河,黎雪衣虽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母后似乎对这件事的态度,还是有所保留。
在这之前,黎雪衣还从来没有认真地想过,自己和杜星河之间的关系。她敬他如兄长,视他为自己最亲近的人。可是,随着年纪地增长,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再也无法单纯地走下去了。
她是雪女,注定要一辈子一个人,而杜星河和她不同,总有一****要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有妻儿家眷。
黎雪衣忍不住去想,这么多年来,自己对于杜星河是不是太过依赖了,而这种依赖,不但会束缚住杜星河的人生,也会让周围的人产生错觉。
所以,黎雪衣开始有意疏远杜星河,没有给他回信,只让派人传话过去,说宫中一切都好。
烧信那会,彩月在旁看着有些心疼,“杜将军还是第一次写信回来,殿下真的非烧不可吗?”
黎雪衣看着燃烧的火盆,轻声道:“有些东西留不得,一旦留下了就会落地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杜星河不能一守在她的身边,而她亦不能如此自私,明知不能给予他想要的一切,却还是抓着他不放。
黎雪衣最怕与人分别,与其要泪眼婆娑地依依惜别,还不如就这样慢慢疏远,淡淡遗忘。
钟翠宫的酒宴过后,一脸微醺的黎辕习惯性地摆驾未央宫,冷夕月不是那么不懂轻重避讳的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携着自己的宫人回宫。
黎辕回到未央宫,本想着直接休息一下,醒醒酒,然后再把折子看一看。谁知,青美人那内殿等了他整整一个晚上。
黎辕见她还在微感诧异,“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在?”
青美人盈盈起身道:“早前奴婢为圣上献歌一曲《月霓裳》还未唱完,奴婢一直等着圣上回来重唱此曲。”黎辕闻言,面露吃惊,但随即又温和一笑,牵住她的手,道:“你等了朕一夜,就是为了给朕唱歌?”
青美人微微泛红了脸颊,低声道:“圣上说过,奴婢的歌声让您解忧抒怀,所以奴婢愿意为圣上唱好每一曲。”
如此小女子的心思,着实令黎辕觉得舒心,他拥着她一道坐下,畅声道:“好,你好好唱,朕用心听着。”
青美人再度开嗓,优美细腻的歌声,宛如破云之月,令人心醉。
月光下的未央宫,灯火辉煌,雍容大气,伴着那阵阵缠绵轻柔的歌声,忽见一阵青绿色的幽光缓缓显现,宛如诡异的鬼火一般,萦绕在未央宫的上空,迂回盘旋,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