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宫女手执琉璃宫灯,微微垂头在前引路,黎雪衣扶着彩月的手,缓缓走在后面。
今日是三月三,是修洁净身的上已节,黎雪衣按着宫中的老规矩去温泉宫沐浴净身,祛除病气。
温泉宫内云纱般的白雾袅娜缭绕,温暖如春的空气中夹杂着淡淡花香的气息,暖香氤氲,沁人心脾。
黎雪衣一身雪裘,长发披肩,彩月站在她的身后,挥一挥手,示意宫女们都退下。
耳边的潺潺流水之声绵延不绝,黎雪衣脱下雪裘,露出只穿着一件薄薄中衣的纤细身体。
彩月走到池边,伸手探了探池中的水,正好温热适中,起身道:“水温正好,殿下可以沐浴了。”
黎雪衣脱去中衣,赤着脚慢慢走进白雾弥漫的水中,乌黑的长发如丝绸般披散在双肩,一直垂到脚边,长长地拖在地上。
微烫的池水,让她的身体为之一颤。
彩月从池边的花篓取了些新鲜的花瓣撒进水中,屈膝蹲坐在池边,默默守着。
黎雪衣坐在池中,隔着烟雾缭绕的热气远远看去,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恍惚迷离,平添了几分倦意。
黎雪衣轻轻闭上眼睛,道:“彩月,我想多呆一会儿。”
彩月点头道:“是,奴婢就在这里守着。”
温热的气息浸淫着她的全身,暖暖的,柔柔的,一层一层地充满了她的身体。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依旧是潺潺流水之声,黎雪衣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安静,仿佛已经进入了梦乡。
彩月蹲坐在一旁,双手支头,静静地望着黎雪衣的背影,忽然,她的鼻尖隐约闻见一阵清香,正欲转身寻找香味的来源,却见一个黑影迅速地从眼前掠过,在她的身上轻轻一点,便让她眼前一黑,浑身瘫软,直接昏倒在了地上。
听闻身后的声响,黎雪衣缓缓睁开眼睛,却觉后颈处一凉,仿佛有人正把手轻轻地搭在自己的脖子上。
黎雪衣被吓了一跳,这里除了她和彩月之外,本不该还有别人在的。
她本能地挣脱了一下,谁知,那只手更加用力地钳住了她的脖颈,带着让人颤栗的冰凉,仿佛带有某种隐形的力量,将她牢牢地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你是谁?”
眼前原本那些缭绕在眼前的热气,渐渐消失不见,整个温泉宫的一切瞬时变得清晰可见,黎雪衣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池中的水也开始慢慢变凉了下来。
黎雪衣见身后那人依旧不言不语,眉头微蹙,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私闯温泉宫?”她的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阴森的低笑,尖尖细细的,听不出来是男还是女。
黎雪衣窝在水里不敢轻举妄动,心想着守着的宫女都在做什么,还有彩月,怎么连她也一声不吭。
黎雪衣略微沉吟,继而扬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只一直钳住她脖颈的手,缓缓移动着,伸直到她的面前,细长细长的手指,泛着诡异的青色,一种像死人皮肤般的青灰色。
黎雪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只手给吓得一怔,想转身看个清楚,身后究竟是什么人。
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身后的那个人影忽然一闪而过,极快地消失了,行动速度之快,宛如鬼魅。
黎雪衣护着自己的身体,转身看向身后,只见彩月已经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的样子。
黎雪衣打了个寒颤,正忖着要不要大声喊人进来,却感到池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移动。
忽然,从她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叫声无比凄厉恐怖,充满了痛苦绝望之意。
伴随着那声惨叫过后,身下的水池渐渐浮现出一丝乍眼的血红,开始只是一点点,随后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浓,直到把整个水池中的水,全部染红。
黎雪衣被眼前这一幕彻底地骇住了,她的眼睛紧盯着血池中央,只觉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准备着翻滚上来。
很快,血池中一具具赤红的尸体缓缓浮出水面,他们面目狰狞到扭曲,全身****,身上凝结着一层暗红色的血污,仿佛衣物般遮蔽着他们的身体,却无法遮蔽那些张牙舞爪的伤口,他们的胸膛被硬生生地撕裂开,血肉、肝脏、骨头、筋脉、全部都纠缠在一起,混乱不堪。
看着那些漂浮在周围的尸体,混在着血腥和腐烂的气息让黎雪衣的胃里一阵翻滚。
随之,那个黑幽幽的身影不知从何处再次出现,他从头到脚都被一袭黑色斗篷遮得严严实实,无法看清面容,只有两道冰冷的目光从斗篷下透出,狠狠盯着黎雪衣的身上。
那黑影在眨眼间就来到了黎雪衣的面前,缓缓伸手,枯瘦的手指微微弯曲,从血池中捧起一汪血水,恭恭敬敬地奉给黎雪衣,声音低沉地仿佛来自地狱的最深处,“喝下它,随我走吧...从此以后,你会拥有真正的自由!”
他的手中的血水,忽然变换成了一个血色琉璃的酒盏,通透无痕,里面盛着的液体,正是血池中的水,深红似血,散发着阵阵诡异的幽光和深重的腥味。
他的口中不断地喃喃重复着:喝下它吧......就像是念着催人心魄的咒语一般,不断地重复重复再重复,似乎非要等她屈服才肯结束。
黎雪衣的后背紧贴着池边冰凉的玉石壁,脸上血色全无,白如缟素。
当酒盏快要碰到她嘴边的时候,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大喊了一声。
耳边再次有人出声道:“殿下,您怎么了?”
黎雪衣再次睁开眼睛,发觉眼前的一切又恢复如常,黑衣人不见了,酒盏也不见了,就连水池中的水也恢复如常。
彩月扶着她的肩膀,一脸惊慌道:“殿下,您怎么了?”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做的梦吗?
彩月见她神情有异,连忙拿起旁边的浴巾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奴婢方才见您睡着了,没敢打扰,但殿下好像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忽然大叫一声。”
她的话音刚落,温泉宫的们就被拉开,杜星河持剑走来,待见黎雪衣还坐在池中,又诚惶诚恐地垂下了眼帘,沉沉地吸了一口气,道:“殿下,方才惊叫一声,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黎雪衣还未能从刚刚那惊险的场景中缓过神来,她全身麻木,头痛欲裂,如果刚才只是一个噩梦的话,为什么会那么地真实,那么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