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秘密
黎辕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直视着黎雪衣的眼睛，她清澈的眼睛里波光微动，似乎隐藏着某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雪衣，紫麟城危机重重，你为何要与朕同去？”
黎雪衣道：“不知道，我只是想做些什么，为你，为你母后，为雪傲国千千万万的子民。”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你能成为雪女祭司就等于是付出了自己一切。”
黎雪衣略沉吟，摇头道：“不，我想我能做的，一定不止这些。皇兄，你还记得父皇失踪前的那一夜吗？”
黎辕心神一动，目光深沉道：“朕没有忘记。”那么惊心动魄的场景，早已经让他终身难忘。
黎雪衣继续道：“那时，父皇的样子吓坏了所有人，可我总觉得，他当时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似乎想要和我表达些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黎辕闻言，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那会意识不清的父皇，确实只对妹妹雪衣一个人有反应，而且，还向她伸出了手。
“雪衣，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黎雪衣摇头，“没有，就因为什么都没有想到，我的心里充满了愧疚。这几天，我一直在想父皇当时为什么会突然逃走，又为什么会偷偷地躲在后花园里，甘愿被活活冻死，也不让我们找到他...”
光是想到这些，黎雪衣就觉得心痛难耐。
黎辕能够体会她的心情，温暖的手掌扶在她的肩膀上，轻叹一声，静静道：“别这样难为你自己。”黎雪衣望向他道：“人人都说雪女至高无上，天赋异禀，可是...皇兄，你看看我，仔细看看，我只是个平凡得再不能平凡的人，白白辜负了父皇多年来的期望。”
黎辕看着太平，眼中渐渐浮出怜爱之意，“雪衣，你真是个傻丫头。”
这是黎辕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来称呼她，平凡而又亲切，就像是寻常人家的普通兄妹一般。
黎雪衣有些恍惚，却听黎辕轻声道：“雪衣，朕跟你说个秘密，好吗？你刚离宫的那一年的冬天，就在第一场初雪降临的时候，父皇站在未央宫前跟我说，辕儿，父皇这一生从未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可如今父皇心中却有了一件万分后悔的事情。”
黎辕略微停顿了一下，才道：“父皇说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小小年纪的你送去梨云峰。虽然这是黎氏皇族千百年来立下来的祖制，但父皇却一度想要改变，甚至还想过要下旨废除祖制。”
黎雪衣满脸震惊，无法想象父皇竟然会为了自己做出这样的事，而且，还从来没有人和她提起过。
黎辕道：“父皇在朝堂之上和群臣据理力争，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去说服他们同意废除祖制，接你回宫。可惜，当时朝中没有一个人支持父皇，就连太后的母家，也大力反对...”
黎雪衣听到这里，忍不住眼圈泛红，她可以想象父皇仅凭一人之力去更改祖辈千百年来定下的规矩，那情况会是多么地艰难。
黎辕见她清澈的眸中漾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轻声道：“雪衣，父皇一直想把你接回来，他不想让你当雪女，他只想让你做他最疼爱的女儿。”
听完最后一句话，黎雪衣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哭得不能自抑。
黎辕的眼睛也变得有些湿润，他轻轻抱住黎雪衣，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你现在回来了，父皇也能安心了，雪衣，留下来吧，留在宫里。”
黎雪衣哽咽道：“我真的可以留下吗？”
黎辕点一点头：“当然可以，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黎辕很清楚自己说出来的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可纵使困难重重，他也不愿意再重蹈覆辙，像父皇那样心怀愧疚和不舍，终日郁郁寡欢。规矩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如果可以，黎辕只想把这件事情，当成是父皇临终前的遗言，尽心尽力地去做好。
重回钟翠宫的黎雪衣，眼圈红红地，一看就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彩月端了热水给她擦脸，很是担忧，道：“殿下要当心身子才是。”
黎雪衣微微点头，“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彩月给她梳洗一番，之后又暖了个热乎乎的手炉递到她的怀中，“殿下，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会儿？”
黎雪衣顺势躺了下去，彩月连忙替她盖好被子，放下纱帐，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黎雪衣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杏黄色的纱帐，不断回想着皇兄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可以留在宫里，虽然有皇兄的支持，但这毕竟是一个重大的决定。
黎雪衣抬起手，抚摸着自己额头上的雪花烙印，只觉一片温凉。这个烙印是她正式成为雪女祭司时印下的记号，用的是雪晶石粉，一旦与皮肤相触，便会融入肌理，留下淡淡的银色痕迹，永不脱落。这是雪女独有的烙印，也是一种至高的荣誉。
黎雪衣打从心底里感激父皇对自己做的一切，虽然知道得太迟了，可她的心里还是觉得暖暖的，很满足。
黎辕回到未央宫，见皇后冷夕月正静静地等待自己，微微一笑道：“皇后来了，朕方才还想着派人去接你过来。”
冷夕月闻言，温柔地起身道：“臣妾惦念着圣上这几日一直忙于政事，没有好好休息，所以熬了些滋补的汤来。”
冷夕月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却因为心疼黎辕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尤其是烹制汤水之类，更是手艺一流。
暖汤香滑清甜，喝进胃里甚是妥帖舒坦，黎辕很是惬意地轻叹一声，放下汤碗，伸手抚了抚冷夕月隆起的肚子，道：“朕今天和雪衣说了那件事，朕想让她留下来。”冷夕月闻言，并未表现出有多吃惊，只是沉默片刻，才道：“圣上不管做什么决定，臣妾都会支持。”
再多的千言万语，有这一句话也就足够了。
黎辕的心安了，他轻轻地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