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雨萱听到木子最后的几句话时,紧张的两只小手不停的在腿上搓着,此时她不敢抬头看木子的眼睛。
木子继续说道:“萱儿,我可以叫你萱儿吗?”刘雨萱点点头,没有做声。
“我知道,也许你有难言之隐有苦衷的,可以说出来,让我帮着你分担好吗?”木子用恳切的语气说着。
“我…我…”刘雨萱把头抬起来欲言又止,过了良久,终于把目光直视的看着木子,脸上的表情变得一副无所谓了的感觉,开口柔声的说道:“木子,我…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木子没有说话,点点头。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刚想点上,想想又放了回去。只听刘雨萱缓缓的开始说道:“这个故事很长,希望你能够耐心的听下去。故事是从寺儿沟开始的。寺儿沟,作为老码头的苦力工人聚集地,早些年脏乱不堪。它历史很悠久,最早是在上个世纪初,俄国人要建造码头,就从旅顺水师营的寺儿沟,征调了大批的劳工过来。有人问起这些劳工是哪里人的时候,他们都说自己是寺儿沟人,而他们所说的寺儿沟,是指旅顺水师营的寺儿沟的。但是叫的习惯了,随着天长日久,后来人们就把那个地方也叫做寺儿沟了。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商业,这是社会的发展规律。当人们满足了最基本的吃穿之后,虽然吃的不好穿的不暖的,但是毕竟不需要为饿死冻死太发愁。在这个基础上人们就开始需要娱乐。于是,寺儿沟作为当时大连的‘四大贫民窟’之一,开始显露出它的贫民窟文化来。电影院、照相馆、饭馆、大烟馆、澡堂子、还有窑子等等的娱乐场所相继产生。”
说道窑子的时候,刘雨萱停顿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那是在1941年的时候,大连还在日本人的占领下。在寺儿沟东明电影院的那条街上,有一个宜春院。这是一个…是一个窑子。当时这种经营是允许的,宜春院也成为了,当时码头苦力工人和当地中国百姓,茶余饭后常去的地方,它当时的繁华热闹程度,可以说是不亚于现在的任何一家夜总会。
宜春院里有一个当红的花旦,她的真名没有人知道,大家都叫她不悔。她的这个名字还有一个来历,当时在黑龙江老家的时候,不悔有一个真心相爱的男人,那一年她十六、男的十八岁。男方家里很穷,不悔的爹妈也是个穷人家,指望着不悔嫁人,能收点彩礼钱,好给不悔的弟弟娶上一门亲,不悔是家里的长女。
但是男方家里也是穷的四壁光光的,哪里来的彩礼来给不悔的爹妈,于是不悔的爹妈就死活的不准许这门亲事。那个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由不得自己做主的。
不悔的爹妈收了邻村一个老鳏夫的彩礼钱,准备把不悔嫁过去。那个老鳏夫整整比不悔大二十岁。男的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在不悔家门前跪了三天三夜,乞求不悔的爹妈回心转意,但是不悔的彩礼钱已经被爹妈给弟弟当了聘礼,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任何转机了。
就在要出嫁的前夜,不悔找机会偷偷的溜了出来,找到那个自己爱着的男人,两个人私奔了。一路奔波的,来到了大连寺儿沟。
男的在码头做苦力,不悔在家里接一点手工活,生计还可以维持。但是老天爷往往嫉妒天下有情人的。就在两个人来大连的第二个月,男的在码头做工的时候,被砸伤了,伤的很严重。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就有性命之忧,其实即使是治好了,也得要双腿截肢的。
看病需要钱,两个人上哪里去弄钱。为了男的的性命,不悔自己把自己卖到了宜春院。但是不悔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等着自己的男人伤好后,才可以接客。宜春院的老鸨看好了不悔的容貌和年龄,满口答应了下来。
最后那个男的性命保住了,失去了两条腿。在那个年代,残废了还不如死了的一了百了。人都是这样的,在命悬一线的时候,想方设法的不想死。但是,一旦活过来,就又会考虑很多。男的在被救活的第二个月,自杀了。他忍受不了自己一个大男人,要靠自己心爱的女人接客养活。在掩埋了男的后,不悔这个名字正式的叫开了。老鸨曾经几次三番的求着不悔改一个名字,说这个名字不喜庆。但是不悔的性子很犟,认准了的事情,就是几头牛也拉不走。后来老鸨没有办法,拗不过她,也就遂了她。
不悔长得很漂亮,加上正值二八年纪,没过多久,就成为了当时享誉整个寺儿沟的名角。甚至还有香炉礁慕名而来的,为的只是一亲芳泽。自从那个男的死后,不悔的心也死了,整天的把自己混在嫖客堆里,以酒消愁。直到她生命里的第二个男人出现,彻底的改变了不悔的命运。
这个男人那一年二十五岁,不悔那一年十八岁。不悔已经在宜春院里待了两个年头了。这个男人第一次出现在不悔眼前的时候,不悔就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寺儿沟是个贫民窟的,来宜春院的不是码头苦力工人,就是穷苦人家稍微有几个钱,穷挥霍的穷人。当时西岗子的中华市场那边,也就是现在的五一广场那片,才是中国人,有钱的中国人常去逛的地方。
这个男人写的一首好字,还会唱上几块小曲,并且还是一个练家子,会几路拳法。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的,可以说是风流倜傥。宜春院的老鸨把他奉为上宾,一看到他来了,简直比看到了亲爹还要亲。
每次这个男人来,都点名只要不悔陪着。在接触过几次之后,不悔知道了原来这个男人的老家也在黑龙江,和自己还是老乡。而这个男人在和不悔的接触当中,也对不悔生出了感情。
这种日子能有半年左右吧,有一天这个男人问不悔,想不想做他的太太。不悔当时很是吃惊,其实不悔的心里是特别的愿意的,但是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个窑姐不敢高攀的。男人看出了不悔的心事,要不悔放心,他要的是不悔的现在和以后,不在乎不悔的过去。几天后,这个男人给不悔赎身,带着不悔离开了宜春院。那个男人带着不悔住到了和寺儿沟一山之隔的唐家屯。”
木子在听到刘雨萱说道“唐家屯”三个字的时候,眼睛顿时瞪了起来。刘雨萱笑笑说道:“是不是被我讲困了呵呵…”说完继续的讲到:“不悔的离开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还是寺儿沟逛花街男人,见面时候的常常谈起的话题。不悔有一个好姐妹,叫做碧荷,两年里只有碧荷和不悔的关系最好。不悔虽然离开了宜春院,但是也时不时的会回来看看碧荷。每次来看望碧荷的时候,都会和碧荷说说自己的近况。
和那个男人结婚后的第二年,不悔生下了一个女婴,起名叫做心儿。不悔发现自己的男人不用干活却总有钱花,不过他却也从来不挥霍,家里的日子一直过的还算可以。每每不悔问起自己的男人,钱是从哪里来的时候,总被他搪塞过去。因为丈夫每天也不怎么外出,都是在家里种田养家的,不悔时间长了也就不问了。
日子在平静中,很快的到了1943年8月15号,大连在苏联红军的参与下,比全国早光复两年,日本人投降了。几天后,不悔的丈夫从外面回来说,要回黑龙江的老家,估计大连解放了,老家那边也快了。备不住一路回去,日本人就赶跑了。由于孩子还太小,一路奔波的回黑龙江老家,不悔怕孩子受不了。所以反对丈夫的决定,但是丈夫一意孤行的,让不悔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准备动身的前几日,不悔患了风寒,本以为是小病,抓几副药吃了就会好,谁曾想竟然渐渐的人竟然快要不行了,熬过了秋天之后。不悔终于扔下丈夫和孩子先走了。那个男人就把不悔埋在了炮台山上。
转过了冬天,有一天碧荷正在宜春院没事的坐着,这个男人抱着一岁多点的心儿来找她,委托她照顾小心儿几个月,自己回一趟黑龙江老家看看家里人就回来,并且留下了一小笔足够孩子半年花销的钱给碧荷。
碧荷看在和不悔姐妹情深的份上,就答应了男人的托付,哪里知道心儿的爹一走,就是这辈子在没有见到过。
后来1949年解放了,全国取缔了妓院这个行当,碧荷也一辈子没有结婚,就一个人的把心儿抚养长大。心儿很懂事,为了减轻碧荷的负担,早早的就嫁了出去。那个年代,结婚都早,婚后心儿生下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但是两个儿子都不幸夭折了。碧荷在临死的时候,才把心儿的身世告诉她。心儿一直把碧荷当做亲妈来对待,这一点让碧荷很欣慰。
再后来心儿的女儿嫁给了一户姓刘的人家。心儿在1989年的时候因为尿毒症死了。四年后,心儿的外孙女出生了,一家子虽然不富裕,但是很幸福。
直到去年年底,心儿的女儿和女婿,被几个不明来历的人绑架了,并且要挟心儿的外孙女去按照他们的意思做一件事情,如果不照办的话,就要撕票。”
刘雨萱说道这里,停住了,看着木子的眼睛,此时刘雨萱的眼睛里早已经充满了泪水,顺着她俊俏的脸颊无声的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