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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冰释(上)

叶冰月呆立在原地,想着安成过往的经历,忽然,觉得心里一痛,是多么痛苦的背叛和多么残忍的追杀,才造就了他如此多疑的性格呢?

所以,在他们第一次相遇时,他选择丢下她扬长而去;在马车上,当她单纯地伸手摸向他的喉,想告诉他甲状软骨的位置时,他会警惕地把她扑倒,掐着她的脖子,问她想干什么。而那晚,当他知道她在跟踪他时,也才会心生疑虑,那样阴狠地逼问她是谁。

他本应该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贵公子吧,却被生活逼得必须防备着所有的人,警惕着所有的事,这样的生活,会有多么辛苦呢?

叶冰月不由回忆起自己的过往。虽然,她出生在并不富裕的家庭,但严父慈母,聪明活泼的妹妹,一家人彼此信任,相亲相爱,生活得简单而幸福,所以,造就了她不带半点戒心的性格。

在大学的时候,常有同学捉弄她,告诉她一些超出常理的事,但,只要别人说得认真,她就会完全相信,最后,同学都会笑着说:“捉弄你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你居然一点都不怀疑。”虽然屡屡被捉弄,她还是一如既往,单纯地相信着别人。

怀疑,那得付出多大的心力去纠结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一切,密切观察,反复验证,最后,才能得出结论,所以,怀疑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叶冰月自问是没有那份心力的,所以,她只是单纯地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听到的。

叶冰月心情复杂地想着安成温和的眼,阴狠的眼,对他的恐惧和气恼,早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了。叹息一声,叶冰月继续清洗着器械。

如果,自己的单纯能稍微改善他多疑的性格,也许他会过得轻松一点吧。叶冰月不由自主地这样想着。

但和安成冷了这么久,骤然要让叶冰月对他笑逐颜开,她还真做不到,过几天再说吧,叶冰月这样暗下决心。于是,当叶冰月再看见安成的时候,虽不再扭头走掉,但也没有主动和他说什么,仍是忙着自己的事。

安成见叶冰月不再像老鼠见了猫一般躲着自己,心里有些疑惑,但也松了一口气,也许,等她气消了,就会像以前那样,和自己和睦相处了吧。上次自己在马车里把她扑倒,掐了她以后,她最后不是一样恢复了平时的自然和爽朗了吗?

这一天,安成从外面出诊回来,正遇上赶集,他匆匆的步伐,在一个卖女子饰物的小摊前不由自主地停下来了。也许,自己应该买点东西,做为自己道歉的诚意。安成忽然冒出这个念头,他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从小到大,他没给人买过东西,当然,自从他被赶出了家门,在外小心警惕地度日以来,他也没有遇到过值得他送东西的人。到底买还是不买呢?安成的心矛盾而纠结。最后,想到叶冰月下巴上的瘀斑,和那双流露过恐惧的双眼,他还是决定买一样礼物。

“这位公子,您可是给心上人挑选礼物?我这里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找不到的。而且,我的东西全部质量上乘,工艺精湛,价钱合理,全枫城都是数一数二的,您看,您需要些什么?”

安成听到“心上人”三字,不由面色一红,但他又不便解释,于是,低头看向小摊上的饰物,只见上面摆满了香囊、荷包、发簪、手链、项链、耳饰、梳子和铜镜等等女子的饰物,玲琅满目,他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仔细回想起来,叶冰月似乎从来没有佩戴任何首饰的习惯,当然,她一直着男装也是原因之一,着女装的次数屈指可数。

想到女装,安成不由想到了花灯节那日,叶冰月如一支空谷幽兰般,亭亭玉立于花灯之下,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从他的视线里模糊了,只有她的身影,在他的眼里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鲜明。

突然,他看到了一枚铜钱大小的吊坠,是一朵玉雕兰花,色白均匀,状若凝脂,触手温润,是不错的羊脂玉做成,难得的是它雕成了一朵兰花的样子,栩栩如生。

果然,那个小贩一看安成拿起了那枚兰花吊坠,立马道:“公子好眼力啊,这可是我这里最好的货了,羊脂玉雕兰,你看,这羊脂玉的成色多好,是上上品啊,还有,这雕工,多么精致,这可是天上有,人间无的绝世孤品啊!不贵,只要十两银子就行了!”

安成冷冷一笑,说道:“有你说的那么好吗?比这个好的,我也见得多了。”小贩一听,知道安成是识货的,有些讪讪地住了口,不过,仍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这真是我这里最好的首饰了,要不,八两银子?”

“最多值二两。”安成沉声说道。

“二两我可亏大了!”小贩夸张地说道。

“……”安成不再多说,转身欲走,小贩忙拉住他说:“好吧,好吧,看在公子你风度翩翩,又是买给心上人的份上,五两银子,这可是最低价了!”

其实,安成身上只有五两银子,所有的诊金收入,都是交给阿辉和小桔在统一管理,这五两银子还是他刚出诊收的诊金。

“三两!”安成还价道。

小贩想了想,咬咬牙,说道:“成交!”

掏出三两银子递给小贩,安成小心翼翼地收好那个羊脂玉雕兰吊坠和附赠的一根红绳,转身走开了,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送给叶冰月,浑然不觉,在他的身后,有一双阴冷的眼睛正盯着他的背影。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两三日,叶冰月偶尔会招呼安成看病患了,但再没有更多的交谈,而安成,也没找到合适的时候,把表示他歉意的羊脂玉雕兰送给叶冰月。

……

由于枫城地处南边,所以,入秋较晚,但在十月初十那日,第一场秋雨还是伴着冷冷的秋风,淅淅沥沥地淋湿了整个枫城,带来阵阵寒意。

这一日,因为天空下着蒙蒙细雨,寒风阵阵,早早就没有什么病患了,保安堂也提前关门休息了。夜晚,叶冰月躲在温暖的屋里,没有继续她平心静气地练字,而是早早就窝进温暖的被子里,准备休息了。

今天她、阿辉和小桔把这几个月的收入算了一下,还差一点,才够他们启程去北边的深山里寻找高僧。所以,他们只能再在枫城多呆一段时间了,准备充分,有备无患,才能确保最后能顺利的达到目的,不然,在荒山野岭里,缺吃少喝,冻死累死怎么办,可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想着想着,叶冰月沉沉地睡着了。迷糊间,似乎一阵秋风吹了进来,她觉得脸上一凉,不自觉地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几乎快盖着脸了,翻了个身,面朝墙壁,正准备继续睡,可全身的汗毛却陡然立了起来,似乎有人正站在她的床边!

叶冰月一下子睡意全无,她慢慢地把头转向了床边,然后,她惊恐地看见一个黑影,正手持利剑站在她的床边,而剑之所指正是她的脖子。

叶冰月克制不住内心巨大的恐惧,张口就要尖叫出声,那黑影像是有所察觉,上前一步,准确地捂住了她的嘴,把她的惊呼死死地堵在了她的嘴里。

那是一只男人粗糙的手,这个认知让叶冰月吓得肝胆俱裂。这个人是谁?手持利剑是要杀自己吗?自己什么时候惹上了仇家都不知道?思前想后,唯一的仇家,就是丁二公子,难道是他买凶来杀我?还是,追杀安成的黑衣人都追到这里来了?

一连串的疑问让叶冰月的心跳加速,全身犹如油煎火烧,又似掉入冰窟,忽冷忽热,全身乏力。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不知道谁能来救我?叶冰月绝望地想着。

忽然,安成的影子第一个浮上心头。他救过自己,而且,他的医术和武艺都让自己无比安心。虽然,他曾流露出阴冷的一面,但知道了其中的缘由以后,他依然是那个能带给她安全感的人!

叶冰月在心里大声呼唤着安成,不知道是老天有眼还是他们心有灵犀,不一会儿,叶冰月果然听到两声轻轻的叩门声,然后是安成那悦耳的男中音:“叶姑娘,你睡了吗?没什么事吧?”

原来,虽然有滴滴答答的雨声,安成敏锐的听力仍是听到有人从院外翻了进来,进入了某间屋子,而根据轻巧的脚步声判断,来人应该是武林高手。他立刻披衣起床,来到最靠近院墙的叶冰月的屋外询问。

叶冰月喜悦地想哭泣,但黑影捂着她的嘴,又把剑放到她脖子处,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乱来。

门外的敲门声带了几分急促,安成沉声问道:“叶姑娘?叶姑娘?”

黑影放开了捂着叶冰月的手,死死盯着她,剑锋又靠近了她的脖子,叶冰月都能感到冰冷的刀锋快割破自己的皮肤了。

叶冰月有些颤抖地说着:“……没什么事啊……”

听到了叶冰月的声音,不一会儿,安成似乎回屋了,叶冰月在心里大骂他笨蛋,自己的语调那么异常,他都不知道多问问,多等等吗?看来,还是只有靠自己啊!

这时,叶冰月望着黑影,颤声问道:“你,你是谁?跑到这里来,究竟想要做什么?”

黑影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忽然低低笑了起来,语气有些轻佻,说道:“没想到,你居然是名女子。”

听了这话,叶冰月暂时克服了恐惧,疑惑地望向黑影,问道:“你认识我?”

黑影捻亮了火折子,借着豆大的火光,叶冰月认了出来,这个黑影居然是上次在丁二公子棍下救过自己,也被自己治疗过的那名年轻的黑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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