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兰将手包扎好之后,又将身上染血的衣服换了下来,便迅速的回到了厨房。刚一进厨房,就被眼前的场景惊了一下。花大婶和其他的一众媳妇子们都忙的热火朝天,很明显比平日还要忙了很多。
站在门口,绣兰的身形顿了顿,眸子在众人的身上转了一圈,便又快速的朝着里面走了过去,主动过去帮忙。只是她的手刚刚切得挺严重,流了很多的血,现在又被包扎的有点夸张,花大婶看了一眼,便不忍心再让她切菜,只命她专心的烧火。
绣兰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望着花大婶的眼神,又柔和了几分,心中很是感激。绣兰看了一圈,发现苏家媳妇那里正需要人添柴,她便朝着右边的灶台走了过去,可是刚到半路上,便被一个人从后面,提着衣领,整个人都离开了地面。
绣兰皱了皱眉头,虽然没有回头,但是在这厨房之中,对她如此不客气,而且还有这么大力气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她晃了晃身子,果然就听到了那粗犷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了过来。
“小哑巴,想要去哪里,没看到老娘这里都没有人帮忙吗?”她一下子松开手,绣兰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整个人都摔了下去,屁股直接坐到了地上,疼痛瞬间蔓延全身。
她紧紧的咬了咬唇,看着正怒瞪着自己的葛家媳妇,心中满是怨愤。绣兰低头看了看刚刚被切的左手,原本洁白的布上面,已经染满了鲜血,她知道是伤口又裂开了。咬了咬牙,绣兰决定忍下疼痛。勉强的站起身,瞪了粗壮的葛家媳妇一样,又转身,朝着苏家媳妇那里过去。
她就是不愿意帮她怎么样?那个该死的葛家媳妇早前就因为自己冲撞了她,之后的几天,一直趁着花大婶忙着的时候,想方设法的给自己穿小鞋,不是让自己多干点这个,就是弄点那个。
她是一个小丫头,别人让她多干点什么,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只是那个葛家媳妇明显就是不喜欢自己,故意找茬。她绣兰虽然位微人轻,但是却也不想要被人这样欺负。
葛家媳妇看绣兰竟然不声不响的理都不理自己一下,竟是又朝着前面苏家媳妇那里走了过去,心里很不爽。她怎么说在这个厨房也是有一席之地的,那天竟然被这个小丫鬟落了脸子,而今天自己这里忙成这样,让她给烧个火,她竟然也不给面子,这如何使得?若是以后人人都向她学习,这厨房以后还有一点样子吗?
心中越想越气,葛家媳妇便蹭蹭两步,又朝着绣兰那里走了过去,一把将她提了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些什么。”她在绣兰的耳边低声威胁道:“你不就仗着花家的那个老女人,在这能护着你,就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吗?”
绣兰听她这样说花家大婶,心里很是不愿意,眯着眼睛,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耳边却又传来了葛家媳妇的话,她说:“你且等着,过了今天,那个老女人也就再也威风不了了。”她嘴角微微上挑,冷眼扫了一眼在对面灶台上炒菜的花大婶。
绣兰的心猛地一跳,她虽然不知道这葛家媳妇说的是什么事情,可是心中却隐隐的不安,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在她离开的这一会儿,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老娘现在让你给我烧火,你是烧还是不烧?”她站直身子,双手叉腰,看着面前只及自己胸口处的绣兰。“别再想着那些有的没的,要给我看清楚,以后这厨房,会是谁的天下。”
绣兰隐在袖子中的双手紧紧的攥着,她咬了咬嘴唇,看了看对面专心做菜的花大婶,又看了看面前一脸得意的葛家媳妇,眸中的目光带着烈火,朝着后者射了过去。直到裂开的伤口处传来剧痛,她才缓过神来。
朝着葛家媳妇的灶台走了过去,拿起一边的木柴,一根一根的填进灶坑中。看着绣兰妥协,葛家媳妇脸上才露出淡淡的笑,眼睛看了看对面忙碌着的花家大婶,嘴中轻哼一声。
望着熊熊燃烧着的火焰,绣兰只觉得身体一阵无力。手上的布条,早就已经被鲜血、泥土和烟灰混的污迹斑斑,一阵一阵的疼痛,却没有引起她皱一皱眉头。因为心口的疼痛才是最要紧的。
原本一直以为,早晚有一日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为家族洗刷冤屈,为家族报仇雪恨,可以有朝一日能够保护那些帮助爱护自己的人。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天真。
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烧火丫头,连自己应有的权利都没有,又何来保护自己,保护他人的能力?家族的仇怨,就凭借她一个小小丫鬟,如何能报?
火光照着她的面颊,将她的眸子照的闪闪发亮。绣兰擦了擦眼中流出的泪水,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她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如果现在就气馁了,那么就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去办成功。
刚刚葛家媳妇的话,还在自己的耳边回荡着,她说,花家大婶过了今天,就可能保不住自己的地位。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抬头看了看面前正在做菜的葛家媳妇,她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意,从没有间断过。一双眸子里始终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一件可以让花家大婶失势,而让她这么高兴的事情,除了这厨房里的事情,还会有什么?
绣兰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今天的事情,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那会儿,锦钏来过厨房,而她的话…此时也一直在绣兰的脑海中来回的回荡。
她说,大姑奶奶和大姑爷要回家省亲,今天中午加菜。而按照府中的规定,这些菜品都是有定制的,花大婶每天做的菜也都是那几样,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够将菜做得很好,可是今天….
大姑奶奶和大姑爷都是京城回来的人,他们平日里吃惯的菜,花大婶并不知道,而锦钏姑娘,也未必给花大婶什么提点。因为…绣兰目光再一次投向了头顶的葛家媳妇,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锦钏好像就是姓葛的。
绣兰心里一抖,如果真是自己猜想的这样,那花大婶今天不是正着了她们的道了?那大姑奶奶还好说,毕竟曾经也是阮府的姑娘,如今嫁出去才几年的时间,想来口味即使是变了的,但是曾经的吃食,也还是可以入口的。
可是那大姑爷…据说成亲六七年,如今竟是第一次登华阳城阮府本家的大门。不要说家里亲朋好友没有见过这位大姑爷,这些下人就更是没有见过了。而花大婶身为厨房的管事的,对这位大姑爷一点都不了解,又怎么知道他能吃什么,或者是有什么忌口的?
如果一不小心,冲撞了贵人…
绣兰心头一凛,眼睛狠狠的瞪了葛家媳妇一眼,心道这个女人,真是好狠的心。竟是这样和自己家的亲人锦钏一同陷害大婶子。如果只是简单的夺了管事之位倒还算是轻的,若是挨了一顿板子,或者是被赶出府,那岂不是惨了?
心中担心,绣兰便站起身,也不理会耳边葛家媳妇的聒噪,直接朝着对面灶台上的花家大婶走了过去。看着花家大婶拿在手里的蒜头,眸子猛地睁大。想也没想的直接上前,伸出手一把夺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花家大婶皱了皱眉头,她转过头刚想发飙,却看到身边的人是绣兰,脸上凛冽的神色便缓和了几分,她说:“绣兰,你怎么过来了?”她看了看绣兰拿在手里的蒜,又说道:“快把蒜给婶子,这一会儿便到了午饭时间,还有几样菜没有做好,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绣兰听到花家大婶的话,更是将手中的蒜攥的紧紧的,双手都背到了身后,使劲朝着她摇头。花家大婶不明白绣兰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她现在没有那个心思,这道北方名菜“肉丝拉皮”,若是没有蒜的味道,就成了缺憾。
绣兰眼睛瞥到了灶上放着的那到凉菜,也知道这道菜是必须要放葱姜蒜的,味道才好,可是…今天她却绝对不能放。
绣兰想也没想的便将手里的蒜直接塞进了嘴里。狠狠的嚼了起来,蒜的辣味瞬间充满了她的口腔,鼻涕泪水都被这么冲的蒜味弄得流了出来,皱了皱眉头,绣兰很向一口将蒜吐出来,只是她不能,就算是为了花家大婶,她也不能。
花家大婶竟是一急,险些过去伸手去抢,绣兰朝后动了动,但是却并没有闪躲,一双眼睛满是泪水,她静静的凝望着花家大婶,使劲的摇头。无论如何,今天这蒜都是不能放进菜里面的。
这么多年,绣兰已经发现,在华阳城里居住的人,多数都很奇怪,不喜欢蒜的味道,所以这蒜平日里用不到,就连街上,也很少看到有人卖。但是北方人却都很喜欢吃大蒜,尤其是在冬天的时候,吃上两头大蒜,还可以防风寒。只是…有些人却是吃不得这大蒜的。
绣兰平日里在厨房负责切菜,所以对这厨房中的食材很是了解,她知道刚刚被她吃掉的大蒜,便是厨房里所有的,就算花大婶心中再纠结,再埋怨自己,她也没有办法在向里面放大蒜了。
这般想着,绣兰的嘴角不自觉的溢出一抹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