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一夜的意外,何月更加确定以曼玉的身份是不再适合留在凤来楼,不是担心她会趁机窃取关于魅月阁或者宝藏的消息,而是她有可能为了上位,将苏魅置于险境。何月正在思量着该用一个怎样的理由将曼玉打发了出去,没想到有人的动作比她还快。
这一天,凤来楼里照常营业,只不过在场的凤来楼里的人和宾客此时正规矩地行跪拜之礼,阖首认真聆听皇上的圣旨。
李公公是今天一早就被皇上派来凤来楼宣读旨意的,一路上连他自己都对皇上的圣旨感到意外,一个区区青楼女子,怎能那么大能耐让皇上亲自下旨配婚?不过,在他看完了圣旨的内容之后就明白了,定然是这个女子得最了皇上,否则又怎会许配给那个人?
李公公站在大堂的中央,所有人都恭敬地跪在地上,包括苏魅,而受旨的曼玉则跪在了最前头。只听得李公公那不似男声的有些扭捏的语调高声宣读着:
“承皇上旨意,惊闻曼玉姑娘,相貌端闲,才乐过人,品行优淑,深得朕心…”为首听旨的曼玉在此处已经激动地连身子都有些抖动,这必定是皇上派来接她入宫的旨意了,否则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派人亲自到凤来楼宣旨,这可是皇上重视她的表现,不知道皇上会封她什么位份?她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次入宫的机会,从此摆脱那低人一等的低贱身份。曼玉还在心中自喜,李公公宣读的另一句旨意将她生生地从云端踹到了泥地里,“特许婚于洛丘王子为妃,下月初八送嫁。钦赐。”
曼玉一下子楞在了那里,忘记了领旨谢恩,在李公公的催促下,她才慎慎地结果那道原本指望它来改变命运的圣旨。命运是改变了,不过不是她想要的。
“李公公,这是皇上的意思?”曼玉不愿相信皇上就这样把自己当作弃卒,她拉扯住将要离开的李公公。
李公公有些不满的看着她,果然是青楼女子,一点矜持都没有,“这自然是皇上的意思,难道还是本公公假传圣旨不成。曼玉姑娘你该好生准备出嫁事宜,莫在这里挡了本公公的道。”
曼玉见李公公的眼神凶恶,语气强硬,害怕的耷拉下了手,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很快被苏魅打断了。
苏魅识礼地走上前去,从钱袋里取出一锭银子,恭敬地奉上给李公公,嘴上还说着:“多谢皇上的美意,我们曼玉能婚配给王子为妃,是她的福气。曼玉刚才是太激动了,才言语冲撞,今天劳累李公公,还望您别见怪才是啊。”
李公公看着一脸谄媚的苏魅,已经她递过来的那锭银子,心里的怨气也顺去了许多。打圆场说客套话,正是他们这种人的强项,于是他换上了一个笑脸,说:“苏妈妈真是疼爱这群姑娘。那曼玉姑娘的出嫁事宜,有劳苏妈妈打点了。这次曼玉姑娘嫁到别国,嫁妆一切都有朝廷负责,苏妈妈不用担心。”
“这就好这就好,多谢李公公”苏魅说道。
“苏妈妈请留步,本公公也要回去复旨了。”李公公作势挡住了苏魅要送他出去的动作。
“那是自然,李公公,您走好啊。”苏魅朗声说道。
李公公带着一行人上了马车,离开凤来楼。等到苏魅回神照看大堂里的宾客时,他们已经自觉地起身,围成好几堆正津津有味地说着刚才赐婚一事。声音大的连曼玉都听得见。赐婚、洛丘王子、为妃,等字眼传入曼玉的耳中是那样的刺耳。她有些歇斯底里,跑回了房间。其他人都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她离去。
是啊,洛丘王子是何人?乃是东瀶国北方的一个荒蛮小国。那里没有屋舍,只有布蓬,没有集市,只有茫茫的土丘。每日温饱都是个问题。再说那个王子,已经年过五十,嫁给他不等于是将后半生葬送了吗?女子在他们的国家是没有地位的,只是用于生育罢了。若能生育还好,那些生不出孩子的女子,下场更惨,会沦为士兵们共同的侍妾。
曼玉跑回了房间,一头闷在床上,她已经没有力气哭泣了,因为她已经被这道旨意吓昏了头了。曼玉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有这样的打算?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吗。她痛苦的用手捂住脸,一遍遍地回想自己哪里做得不对。离下个月初八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她希望能在此之前尽力挽救,就算不能入宫,也不能让自己嫁到洛丘去。
她正想着,苏魅突然推门进来。
“曼玉,你还好吗?”苏魅扬声问到。
曼玉慢慢起身,并没有直视她,只是背靠在床榻边,满脸痛苦。
苏魅看见她这样,竟然心里生出一丝怜悯。她是在默默感叹,女子的命运如此微薄,被在权者随意揉捏。
“圣旨已下,你是万万不能抗旨不尊的,否则自身会招来麻烦的。”苏魅说得婉转,什么招来麻烦,抗旨不尊就一个下场,就是死。
曼玉才回过头,看着苏魅,眼前的女子,虽然浓妆艳抹,穿得花花绿绿的,一副轻佻的老鸨相,但是那晚她的不施粉黛,穿着洁白的里衣,长发随风飘,确实给人一种惊艳。曼玉突然心里咯噔一响,那晚,皇上看见苏魅的样子,对她说“是你?”,难道皇上认识眼前的人吗?会不会?就是因为她,皇上才突然改变承诺,下旨将她嫁到别国去?
心下有了一些计较,曼玉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皇上认识苏妈妈,而自己是皇上派来刺探凤来楼和魅月阁的内情的,皇上担心自己会因事而伤害到苏妈妈,或者他不愿意让苏妈妈知道自己是皇上的探子,所以才急于将她调走。
一定是这样!曼玉心说。
苏魅看见曼玉的神情突然变得绝望,向她走过去,坐在床沿边,安慰地说着:“一切都是命。既然是皇上的圣旨让你嫁到洛丘,你以后也是王妃了,身份怎么来说都是要比烟花女子要贵重得多。其他的事,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
苏魅的体贴话,听在曼玉的心里是句句讽刺,尖酸刺耳。然而她现在还不能反扑,不能露出一丁点马脚。就在刚才,她已经想好了对策了。于是曼玉假意苦了几点眼泪出来,感叹地对苏魅说道:“苏妈妈,这我都明白。我不会想不开的。”
“那就好。出嫁的事,我帮你去安排,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养吧。”苏魅说。
“多谢苏妈妈。不过曼玉有一个请求,希望苏妈妈能答应我。”曼玉哀声说。
“你说吧。”
“曼玉自从来凤来楼,一直是尽心尽责,没有机会游览京都的美景。希望苏妈妈能答应我,这段时间让我自由出入。以后我走了,就再也看不到家乡的景色了。”曼玉说着,眼泪又流下了更多。
“这…你婚嫁在即,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好?”苏魅有些担心。一来她确实担心万一曼玉外出遇到危险,耽误了婚期,那就不好了;二来,如果曼玉有心逃跑的话,到时候凤来楼交不出人,她可是要负很大的责任的。
“苏妈妈是担心我逃跑吗?”曼玉问。
苏魅被她猜中了心理,脸上有些不自在,忙说:“不是,我没有这么想。”
“要不这样,苏妈妈和我一起,这样就不怕我逃掉了。行吗?”曼玉提议。
苏魅心里想了一想,这样也好。凤来楼的营业一切正常,有几个****压场,相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反正自己也从来没有好好地欣赏京都的风景,就借这个机会好了。到时跟何月拿一些药丸,放在曼玉的饮食里,她也不能跑远。
于是苏魅答应了曼玉的请求,两个人约定两日后一起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