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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深度怀疑

郊外。苍蓝的天幕下,绿色的原野无限延伸,大片大片的野花一直燃烧到天际。空中飞车在湖边的上空停留下来,那抹蓝绿交织的颜色任世间的任何宝石都无可比拟,雨熙倒很想在湖水里畅游一番呢。被困在半空中,她也不觉得惊慌,也许现在是尽情休息的时刻,之前的那段日子对她来说很不好过,她尽了最大的努力给自己一个全新的身份,去接纳新交的男友,倾注自己全部的热情去经营新生活,可是到头来她还是无法摆脱旧日的桎梏,杰森的影子时时闯入她的心海,就算她不见他,他仍然无时无刻都在左右她的生活。和男友一起开怀大笑时,她总是错把男友当成了杰森。他们共进晚餐时,她叫错了男友的名字。

杰森探索地摸遍了车里的所有按钮,喧嚣的摇滚乐终于关掉了,但是汽车仍无法降落。他舒服地吹着风,真的有些乏了。他明白雨熙的矛盾心情,也想过绝不再打扰她的生活,但命运仿佛在跟他开玩笑似的,又一次把他们捆绑在了一起。或许他注定动荡不安,有时还需要亡命天涯,而她呢,她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可以安稳自在地生活,他不想再给她带来任何伤害。

“凡人想利用我复制军队,进化人追杀我,我现在举步维艰,认识我的人还是远离我比较好,否则会受连累。”杰森坦诚地说。

“我倒是很想远离你,可是我被困在这该死的车里。”雨熙有点懊恼,她是那种见别人有难就远远绕开的人么?就算他们仅仅是朋友,她也不会袖手旁观。他想推开她,一个人来承担一切,又是那种英雄主义情结作祟。他不是大卫那样的实用主义者,帮助别人的时候他从未想过索取,自己深陷危机的时候他也没想过求助于任何人,或许他注定是孤独的。

杰森并不想惹恼雨熙,但说起话来还是那么生硬:“我会想办法让你脱困的。”他在电子屏幕上按下了一连串的数字键,跟他猜想的一样,数字键构成的便是通讯系统。他简单地向警方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并根据对方的指点操纵了一会儿,汽车仍然悬浮在半空中无法降落。

“可能你的汽车出现故障了。”跟他通话的那名警察说。

杰森只好说了一下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请求救援。

雨熙却宁愿困在车里,她曾想过把杰森排斥在自己人生之外,可是事实证明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徒劳无功,她可以麻痹自己的大脑,却无法欺骗自己的心。她终于明白那个叫雨夕的女子是多么深刻和强烈地爱着杰森,这种根深蒂固的情感通过科技的纽带毫不保留地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她放弃了挣扎,因为她相信或许一切都是宿命。

“你想打电话吗?”杰森问雨熙。他本是提醒她联络一下男友。

她没有会意,把电话打给了外婆。她对外婆说自己跟朋友到郊外开车兜风,车子出了故障,她暂时回不去了,不过她已经报了警,请外婆不要担心。

杰森拨通了凯西的号码,凯西让赛拉接了电话。赛拉由于过于担心,在电话那端哭了起来。杰森耐心地哄了半天,小女孩才停止哭泣。

“我以后再也不淘气了,你千万别像妈妈那样抛下我。”赛拉抽抽搭搭地说。

杰森再三保证他永远不会离开他最爱的女儿,又给赛拉唱了好几首有趣的儿歌,赛拉的心情才慢慢放松下来。

“你要快点回家哦,凯西做的蛋糕可好吃了,我给你留了好几块呢。”赛拉的童音清脆悦耳。

“乖,爸爸很快就会回去的。”杰森挂断了电话。

他又胡乱敲击了几个按钮,居然打开了广播。某台栏目的主持人用夸张的腔调讲述了他遇刺的事情,他从中得知那名枪手已经被捕,入狱后枪手接受了采访,面对记者的提问,枪手一概不答,而是大声疾呼进化人对杰森杀之而后快,他会毁了整个进化人世界的,枪手大声嚷着,仿佛带着某种庄严的使命感。

杰森扫兴地关了广播,开始琢磨其他的按钮。

“你有多动症吗?”雨熙不满地说,他在回避她,连一句话也不愿多说了吗?

杰森倚在座椅上:“我们总不能就这样傻坐着。”

“是呀,如果有电视就好了,最好再来一杯咖啡。可惜这里没有煮咖啡的按钮。”雨熙半开玩笑地说。

这时有两副巨大的银幕出现在半空,图像和音质可与家庭影院媲美。彼得出在在左边的银幕上,他悠然地坐在沙发上,向杰森伸出凡人的橄榄枝:“进化人已经抛弃你了,现在凡人才是你真正的朋友。我们会善待你的女儿,也会善待你,只要你肯合作。”

查尔斯州长出现在右边的屏幕里,他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儿子:“杰森,你一定要想办法摆脱那些凡人,他们榨干你最后一滴血之后就会把你扔进垃圾堆里。我会派人救你的,你绝不能投入凡人的怀抱。”

“老家伙,又打亲情牌,那个刺杀杰森的枪手不是你派来的吗?”彼得嘲弄地说。

“你胡说。你们想毁了我儿子,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查尔斯州长又气又急,他向杰森解释道,“相信我,儿子,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两个不同空间、不同利益的代表居然隔空对骂起来,发达的科技并没有使人类变得更加优雅和友好。

“你们可以不要再吵了吗?”杰森反感他们的咄咄逼人,他几乎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他完全淹没在满天的口水里。

彼得接通了另一幅画面。进化人统治区内接受过杰森帮助的凡人纷纷走上街头为他募捐,捐款数额已经突破了一百万,还有持续上涨的趋势。杰森开办的连锁诊所确实让许多走投无路的凡人受益,获得过帮助的人怀揣一颗感恩的心,拿出自己不多的积蓄,只为杰森在另一个统治区内能得到善待。

“我们的收入很少,但是可以积少成多,大家都希望杰森能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因为他是个好人。”一名接受采访的女士说。

“绝大多数进化人把我们看成蝼蚁,从不把我们当成同类,但他对我们毫无偏见,设身处地地为我们着想,如果能帮到他,我们愿意做任何事。”一名体态微胖的中年男子说。

杰森感到非常感动,他没想到那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愿意为他付出这么多,那些买一斤苹果都要思考半天的穷苦人居然愿意为他献出自己大部分积蓄,他实在有些收受不起。

紧接着画面又转到了人潮汹涌的街头。进化人高举着横幅游行示威,他们高呼着处死杰森的口号,强烈要求查尔斯州长给死难的士兵一个说法。人群里不时爆发“杰森是叛徒”的呼声,激进分子焚烧杰森的照片,并愤怒地踏在上面。

“现在还用我指出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吗?”彼得把画面切了回来。

杰森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进化人的公敌,但这就意味着他能成为凡人的朋友吗?他不能确信这一点。

“杰森,其他进化人的态度不代表我的态度,我随时都欢迎你回家,只好你肯跟我们的人回去。”查尔斯州长几欲落泪。

“你跟他们走只有死路一条,查尔斯州长为了给进化人一个交代,会杀你灭口的。”彼得提醒道。

杰森陷入两难境地。从情感上讲,他更愿意相信父亲。不管父亲多么冷淡刻薄,他们始终是血脉相连的父子。也许父亲不曾给他读过一篇睡前故事,也许父亲不曾为他骄傲过,也许父亲从未拥抱过他,但是这并不能改变父亲是他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的事实。

可是理智告诉他,任何人都不值得信赖。查尔斯是他的父亲,也是进化人的州长。儿子跟整个进化人世界相比,查尔斯未必会选择前者。那么彼得的建议是否可取呢?投靠凡人是不是他唯一的出路呢?他才不想被无限复制,他不能任由黑鹰集团利用自己,他不愿成为战争的罪人。

“不要相信任何一方。”雨熙在杰森手心里写道,她跟他想得完全一样。

他决定假意投靠黑鹰集团,原因之一是赛拉还在凡人统治区,他需要保障她的安全。原因之二是他不想与自己的亲生父亲拔刀相向。如果他一定要和其中一方展开你死我活的较量,他希望是跟黑鹰集团交手。

雨熙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以坚定的目光支持他,好像在说无论你怎样抉择总有你的理由,我相信你一定是对的。杰森不想伤害查尔斯州长,但当他把头转向彼得的时候,查尔斯难过得叹息起来。

“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杰森,你不信任我我不怪你,真的。”查尔斯仿佛在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你不会想一直让我们留在荒郊野外吧。”杰森对彼得说。

“当然不会。”彼得笑着说。

与查尔斯的这场较量他赢了。他是个十足怀疑论者,他的上司卡尔上校也是。除了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是他一直恪守的做人箴言。两头不讨好的杰森,自然会两害之中选其轻,进化人向其索命,凡人不过是想利用他罢了,他的选择其实并没有多大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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