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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救赎与审判

广袤的苍穹下,碧蓝的海水轻轻冲刷着沙滩的血污,那抹殷红的颜色却久久不肯散去。海水是那样湛蓝,血水是那样凄艳,两种鲜明的颜色交织成一副梦魇般惊悚的画面。成群的海鸟在猎猎海风中呜咽,海天交界处一轮血红的旭日喷薄而出,波光万顷的海面荡漾着点点金光。

赶来看海上日出的游客,目睹了秃鹫啃食人类新鲜血肉的凄凉画面,沙滩上凌乱的尸体引起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几名游客当场昏死过去。温暖细软的沙滩怎么一天之间就变成了恐怖的屠场?吓破胆的游人仓惶地跑回家去,闭门不出,一遍遍打电话报警,可是他们悲哀地发现手机突然没信号了。

杰森已经成功切断了地狱之岛与外界的联系。凭借着过人的记忆,杰森重返空中花园。尽管他看不见这座隐没在云海间的隐形建筑,但是凭借超人的触觉和敏锐的嗅觉,他再次踏上了鹅卵石铺就的地面,百花的奇香让他联想到了一个姹紫嫣红的世界。也许是卡尔上校逃走时毁掉了音乐喷泉,他没有再听到动人的音乐和流水声。

杰森摸索到实验室,找到了神奇滴眼液,滴入几滴之后,空中花园现出了它富丽堂皇的本真面貌。杰森带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水,他想也许以后用得着它们,或许可怜的凯文会因为其中的一小瓶药水受益。接着他砸碎了演播室的巨幅屏幕,捣毁了一切可能与外界存在联系的通讯设施。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黑鹰集团彻底放弃涉足地狱之岛,杰森返回陆地的时候玛格丽特告诉他卡尔上校已经通过海底隧道逃之夭夭了,要不了多久会有更多的兵力进军地狱之岛。海底隧道平时一直处于关闭状态,开关由黑鹰集团总部掌管,也就是说除了凡人统治区的高层决定开放海底隧道,否则没有人可以通过它联通外界。

教堂传来悠远的钟声,杰森想起自己刚从监狱逃出的时候的情形,那时正是这空旷沉郁的钟声给他的心灵带来了片刻宁静。他顺着钟声走去,雨熙紧跟着他的步伐,大卫和吉米也跟在后面。杰森找到了那座隐形教堂,他推门而入,雨熙、大卫和吉米也跟着走了进去。他们看到了已经变成半透明状态的凯文。

“这里是我家,自从踏上地狱之岛我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里。”凯文见到这些老朋友并不感到惊讶。

杰森把从空中花园实验室拿来的药水一一给凯文过目,凯文看后摇了摇头,叹息道:“没用了,我已经无药可救。我敲钟引你们过来只是想跟你们到个别,或许以后你们再也看不见我了。”

大家都为凯文的处境感到遗憾。凯文却说:“这也许是上帝对我的惩罚,由于贪念我参与了卡尔上校令人发指的项目,我是咎由自取。”

“你是想通过研究鸟类大赚一笔,但是来到地狱之岛之前你对卡尔上校的项目知之甚少,你也是被骗了呀。”吉米不希望凯文过分责备自己。

“说到罪与罚,我才应该是那个受到惩戒的人。自从来到地狱之岛,我杀人无数,却依然没有给自己的同胞赢得一个光明的未来。”杰森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杰森,这不是你的错,这里是地狱,如果你不反击就会被那些恶魔撕成碎片。”大卫不愿看到朋友陷入自责的深渊。

“等到黑鹰集团的援军到来,我又会大开杀戒,难道你们不明白吗?现在我的双手已经沾满了血污,总有一天我会变成第二个卡尔上校,铁血无情,淡漠生命。”杰森颓然地坐了下来,满眼热泪。

“你不是他,我不允许你那样说自己。”雨熙悲伤地发现杰森已经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不是我们弑杀,是他们把我们逼向了死路,除了消灭他们我们别无选择。”吉米摇着杰森的肩,“振作起来,地狱之岛的进化人需要你。”

杰森望着日光下自己十根渗血的手指,真不愿相信它们就是自己的一部分。那双手曾经奏出最美妙的音符,曾经给都市里脏兮兮的流浪狗洗澡,曾经扬着面包屑喂鸽子,曾经无私地为进化人统治区提供过各种各样的帮助,曾经抚摸着女儿的秀发,动作是那么轻柔……

玛格丽特对杰森说过黑鹰集团逼迫他进化的目的是想取他的血复制超级战士。他们依靠《荒岛大冒险》栏目敛财,节目结束后又想利用杰森打造超能力军队。杰森彻底迷惘了,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心里充满了仇恨和愤怒,我想看着黑鹰集团的每一个人灰飞烟灭。我控制不了杀戮的欲望,有时候我感到很害怕。”

雨熙对杰森说:“我们打仗的目的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正义。消灭邪恶势力是我们浴血奋战的全部理由。如果你能那么想的话,就不会被罪恶感啃噬了。”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我不想自欺欺人。我觉得自己已经被恶魔附体了。”杰森说,“我想终有一天我会下地狱的。”

“如果你注定要下地狱,我会陪你一起下。”雨熙坦然地说,“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感到孤单。”

杰森抬起眼睛看着雨熙,她是那么美好的女孩子,他怎么忍心把她拖到地狱里去呢?她为什么一如既往地爱他,即便他有可能从一个优雅的王子蜕变成冷酷强大的魔头?

“雨熙,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子。”杰森想起与黑鹰集团交战前对她的测试,她对杀伤力巨大的音乐毫无反应。

“以前因为失忆,你一直弄不清自己是谁。现在我也糊涂了,为什么我会和你死去的妻子名字同音,我们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还有为什么我们会有同一个外婆?”雨熙说,“更为奇怪的是当我刚刚发育成胚胎还未出世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记忆,我清楚地记得我没有孪生姐妹。”

“我的进化跟情绪有关,也许他们把你派到地狱之岛是为了安抚我的情绪。”杰森猜测道。

“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有可能成为你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雨熙说出了自己的心结。

“也有可能成为拯救我的天使。”杰森动情地说。

“他们想让我成为定时炸弹,但我一定要成为拯救你的天使。”雨熙深情地看着杰森,“我们可以一起去天堂,把黑鹰集团的那些恶棍送到地狱里去。”

“那么让我们一起祈祷吧,这里是教堂不是吗?”大卫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我只想忏悔。”凯文说,“可惜这里没有神父,不知道上帝能不能听到我的心声。”

大卫想起了死去的约翰和溺水而亡的比尔,教堂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它究竟是圣洁的清静之地还是检验罪恶的审判之所?为什么所有有污点的灵魂来到这里都会感到颤栗?他可以在任何场合为自己犯下的罪孽辩解,可是在这里他只想坦白,不想有丝毫的狡辩。两条命已经让他感到不堪重负了,那么他的朋友杰森呢,杰森身上的重担和心里的负罪感一定是他的千百倍吧。

吉米想起了自己杀死的保护者,或许那个人对自己并不构成生命威胁吧。当初为了逃出监狱,他毫不犹豫地将其杀害。那个人已经成家了吧,或许还有儿子或女儿,家人听到这个噩耗一定痛不欲生吧。在地狱之岛,任何生命的陨落都是那么轻易的事。人,总是活得寂寞,死得突然。也许在潜意识里他信奉的是玛格丽特的那套法则:在地狱之岛,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承认对于自己所爱的人可以不惜一切,可是对于自己不爱的人呢,甚至连恨都谈不上,他选择了杀戮,为了自由,也为了以绝后患。

离开教堂,每个人都觉得步履沉重,在地狱之岛,他们看到了善良的幻灭,因为这里处处都有培育仇恨之花的土壤。黑鹰集团设计残酷游戏的目的不是为了证明环境对人施加的影响,而是为了证明自持高贵的进化人同样具有人性的污点和劣根性,为了生存,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背叛、出卖、甚至残杀自己的同胞。

“我们不应该被押上审判席,是上帝先抛弃了我们。”大卫的眼睛红了。

“你说的对。”吉米拍拍他的肩膀,和他并肩而行。

凯文倚在门口:“孩子们,教堂的大门随时为你们敞开!”

杰森和雨熙相视无语。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杰森仰起脸来接受着雨丝的洗涤,冰凉的雨滴溅在他的睫毛和鼻翼上,闪烁着星辉般的光芒。雨熙的秀发沾满了水珠,在淡蓝色的雨雾里迷蒙似梦。她永远具有那种超凡脱俗的美,然而这种美却真实具体,足以打动人心。杰森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包容一切的力量,她是奔流不息的水,倒映万千的色彩,滋润万物生灵,甚至拥抱尘沙和泥土,不管它们在世人眼里是多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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