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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应诺少年

一块碎石从悬崖峭壁上滚滚而落,落入那芊芊莽莽的森林之中。一名少年站在孤崖绝岭上,凝目望去那森林尽头的一座城市。那座城市傲然雄立于天地之间,从这里遥遥望去,但见阡陌交通,楼宇参差,玉带环绕,编锦炽道,实在是一处钟林毓秀的圣地,便赛天府。

这名少年二八年华,他穿一件淡灰色破旧衣袍,批头散发,身背一柄木剑,手中拿缺了一道口子的破碗,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沿路乞讨而来。

少年名叫韩天心,脸上有着其他同龄人鲜能拥有的坚毅和成熟,在这迥乎不同的外相之下,就见他嘴角忽然勾勒起一丝浅笑,令他瞬间就是多了几分本就该有的轻狂。

韩天心无父无母,身世孤苦,自幼便是流落街头丐乞为谋,饱受了世间冷暖,尝遍了辛酸苦辣,遭人冷眼、同行刁斗不过是家常便饭,甚至为了一口饭食与腐肉野狗争抢而只为果腹充饥求生。多少年来的四处漂泊,以天为盖,以地为席,如今有他。也是得天见怜,一年前他孑然一人行乞到某座城市时,碰上了名中年男子,那人自称是望府门的长老,并留下一封信笺要求韩天心于望府招收门徒之日前去,其中自有计较所得。

韩天心行乞四方,阅历丰富,他知道这望府门乃是当世有名的武学圣地之一,它虽处在隶属于封云古国的灵贺城外的莽灵山,但是却不为封云古国管辖而独成一体。只因为千年前灵贺城中出了一位闻名于整个开元大陆的天才人物,他被世人称之为灵河至尊。这是何等称呼?便意味着几乎是屹立在了整个开元大陆的顶点。他功成名就之后回到灵贺城中,之后在莽灵山开宗立派,只为自己一生所成不被世人遗忘,故尔将他的至尊传承留在了望府门之中。

然而似他那等天赋逆天之辈终究天地难孕,封云古国之内上百亿人口也鲜有那般资质者横空出世。他坐化之后,逾今千多余年,虽也不乏天才俊彦频出,但想要达到那般成就者却是再无之一。开元大陆广袤无垠,宗派之间各有传承,虽修持相差无多但理念难同,故尔自不乏门户之见,加之望府门多年来终无至尊传人,所成也不过当年灵河至尊十之四五,在这大浪淘沙,群星汇集的开元大陆已然式微。

韩天心虽然只是一介乞丐,但是天性要强,在这以武为尊的世间他偷师习武,锻体刻苦,故尔颇有成就,才会被望府门长老一眼相中并手书一封。

“还有些时日,近在眼前倒也不太急了去。”

韩天心将目光落下望去那无边绿林,此处已经是临近谧古原林外围,他从远在北方的天镇古城沿路走来,因为没有走官道而是直接从北往南横穿而过才到了这里。

谧古原林是什么地方,那是大陆公认的覆盖面最为广阔的原林,里面盘踞着无数的妖兽精怪,更有开元大陆十绝凶地之三座落其中。常人一旦深入这谧古原林十死无生,绝无豁免的余地,便是拥有根骨的武修强者想要进入其中也得谨慎千万,否则也是身消道陨的后果。而韩天心竟然凭借一人之力能够横穿谧古原林,这在外人看来实在是匪夷所思。

望府门拥有着至尊传承,其名声固然响亮四野。它经由千年来的发展虽然日渐式微,更无真正传人,但是论起底蕴却依旧不可小觑,而今天乃是望府门招收门徒之日,来自大陆各个地域疆界有资质的年少一辈更是数不胜数。城里的居民只要走在城内的街道上,来往随处可见穿着打扮光鲜亮丽的年少男女。

望府门,朝正殿中正站着五个人,他们气息疏放自如,目光炯然有神而浑然大度,实在是有武道宗师之气概。今天他们一大早就起身,相约来到了这作为望府门主殿的朝正殿只为商议招收门徒的大事。

“五位长老,那群慕名而来的少男少女已经是登上了落灵山道,此刻正不断的宗门攀爬而来。”

就在这五位长老闲说之间,突然走进来一位望府门门徒,他谦卑弯腰,朝着殿中的五人恭敬禀报。

“嗯,我们已经知情了。你下去吧。”这说话的人乃是望府门大长老高松,他挥了挥袖袍令那名门徒退下之后转而朝其他四位长老笑道,“也不知道今年又有几人能够抵达我们望府门演武场。”

从山脚通往望府门的是一条由青石铺就的山道,这山道被宗门内施加了符印,人行走在上面就如同全身灌满了铅一般沉重,而且一旦踏上山道丹田就会被符文之力封闭,想要凭借体内元力减轻负担那也是无望,这就无异于将所有人打回原形,若想攀登上山只能依靠自身的纯粹肉体力量。这山道从山脚出发足有几十里路的距离,先不说符文的力量,就是一个草莽壮汉平常这般攀登也是不易的,还遑论这些尚且年幼的少年少女。而这仅仅只是望府门给下一代弟子布下的第一道试炼。

“如果身体素质差的话根本无望登临演武场,其次毅力差者也是无望,故尔身体强度和坚定不移的毅力缺一不可。历来这道难题对于绝大部分少年男女来说都是最为痛苦的折磨。”一旁的鲁成长老摇了摇头说道。他在望府门已经见过了太多这样的事情,早就已经是习成自然。

“武修一途最是苛刻无情,我们去看看情况吧,说不定今年会有天资不俗之人呢?”这时高松提议道。

“也好。”

五大长老同时消失在了这朝正殿之中,当他们再次出现时已经是来到了望府门山道口,那里放眼往下去蜿蜒而又崎岖,就好像一条青色巨蟒从山脚延伸而至。在这山道上此刻正有不可计数的少年少女正在努力攀爬着,他们满头大汗,脸色无力苍白,气息更是絮乱无比,落灵山道俨然成为了他们此刻的噩梦。

也有根骨优秀的人,他们足履平缓,一步一方寸,虽然走不快去但却已经是与大批前来参加考核的人拉开了不小的距离。而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两男一女,年纪都在十五六岁,看他们衣着相貌便知迥乎常人。

那两个少年并肩而行,不时还会唠上几句似乎是在暗中较劲,看谁能先抵达望府门中的演武场。身后那名少女紧随其后,半步也不离,只要稍有差距就立马咬牙狠心跟上。

这样一幅有趣的画面落入正在山头观看的五大长老眼中,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各有深意,然后有再将目光放去这三名少年男女仔细打量起来。

“嗯,不错,不错。”高松暗自点头说道。

“看来今年注定就是这三位能够通过考核了。”一旁的鲁成长老也是赞许的说道,他转身看去身侧的其他三位长老,“根骨确实属于上乘,看得出来俱都经过严酷的训练才有这般成就。你们以为如何?”

高松是望府门中的大长老,而鲁成其后,如今望府门门主正在闭关之中,所以宗门内所有的大小事宜皆由五大长老商议后做出决策,然而其中却又以大长老和鲁成两人威信最高,说话更具分量。

那另外三位长老能够身居此位不仅修为深厚,而且都是慧眼如炬之人,他们岂会看不出这三者的资质和天赋,纷纷点头称是,只是其中有一名长老却又有不同的见解。

“资质固然是好,只是我们却看不透他们命宫品性,这还得再从容议的好。”说话的人名叫赵上歌,看他年逾半百,身穿一件青袍,颇有飘然之概。

“诚然,武修一途在于资质,然命宫一格在于品。再看吧。”高松点了点头说道。

此时山道上那三位少男少女已经是与其他前来参加考核的门徒拉开了足有数里的距离,随着体力消耗,身体的折磨他们再不似之前那般轻松,他们抬头看去,只见山高云远,距离那目的地还有数里路程,但每一步行走起来都是艰难无比,气力快要亏空了。

“哈哈,王兄,你这就要不行了?”说话的少年满头大汗,额间的头发黏着成一簇簇贴在他的脸庞上,他的衣衫也是被汗水打湿,即便是山上从两旁刮过的擦风也难起舞动。

“哼,陆兄少逞口舌之利,我看你步履虚乏,形同醉酒,你管好自己吧。”说罢,他再次咬牙,脸上浮现了如同铁石一般的坚毅。

“想我五岁开始锻体,马上就要突破到灵开境界,多年间能与我不相上下之人万中无一,王兄你可是第一个。当然……”说到这里,他回转过身看去那名少女,但见她黛眉远山,绛唇一点,肤如凝脂般细腻,身段颀长而有如柳树风姿,俨然是有着国色天香之貌。此刻因为汗水滴挂,脸颊红晕犹如朝霞好看,不由的他说道,“想不到一介女流之辈也能这般坚执耐苦,实也少见。”

这少女见她出言轻浮,便将那秀目冷顾一眼,而后冷哼一声不去搭理。

“嘿嘿……”他讪讪一笑,而后转身看去心无旁骛的这名少年,“还有几里路程,我看今天太阳落山之时必能抵达,届时你我定能分出胜负。”

山道上这些少年少女来时一个个傲气冲天,随着时间流逝,很快就有一大部分人不能坚持着下去已经是半途而却,而只还有一小部分人依旧坚持着,这些人都是有着坚忍不拔毅力的人。所幸的是望府门对于这第一场试炼没有苛刻的时间要求,只需要能够在日落西山之时抵达就算合格,所以坚持下来的人心里都有着一股信念,正是这股信念驱使着他们不断向上攀爬,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进入望府门就能够改变一生,此刻的痛苦坚持就是为了日后的精彩人生。

“打听个事,望府门招收门徒是在今天吧。”

陆陆续续的有很多少年少女从山道上唉声叹气的走了下来,他们气喘着席地而坐,纷纷围在一块诉说着遗憾,抱怨着望府门的考核痛苦。突然众人就只见一个很是庞大的身影朝这边走了过来。这个人披头散发,身背木剑,不仅衣衫褴褛,脚踩芒鞋,左手还拿一口破碗,更主要的是他单手擎着一只足有四五百斤重的白斑猛虎,看那白斑猛虎口鼻滴血已然是气绝命休了。

正坐着的这名少年被眼前这个乞丐打扮的人给唬的就地不断往后挪了半米,他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说道:“是、是的,就今天。你要去参加考核恐怕已经晚了,因为当日落地平就结束了。”

“嗯,还赶趟了。”这名少年点了点头,然后道了声谢看了下天色,只见远山衔日,欲吐欲含,周围一片黄昏景象,合着这些少年少女恰有晚景阑珊之感。

这个人正是韩天心,他从谧古原林外围一路横穿过来,因为时日宽足,他便在外围羁留了几日。只是在出来的时候他碰上了这只白斑猛虎,被他用背后木剑结果了性命。虽然这白斑猛虎不是什么厉害的妖兽,但是他觉得就放那甚为可惜,于是就顺趟带了出来,正好皮毛说不定还能卖个价钱。

“诶,兄弟你这就上去?”那少年感觉有些不敢置信,那落灵山道可不是开玩笑的,何况是还要举着一头四五百斤的猛虎。

周围很多的少年少女都是不由哄笑在了一起,他们见韩天心不过一个小小乞丐,看去虽然有一股子蛮力,但是想要通过这个试炼,他们都没有通过半途而废了,凭他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乞丐又有什么能耐?

“嘿嘿,乞丐也想拜入望府门,真是弥天笑话呢。”一名少女面露不屑,在她身侧几个人也是纷纷大笑道:“你看他打扮,破衣芒鞋,手中还有一个脏不拉几的破碗,咯咯,还有武器都是木头,真是好笑呢。”

也有人因为自己的失败想从韩天心身上找点安慰和优越感的,他们聚在一块这样议论道:“我敢打赌他顶多走个半里路马上就不行了,不信的话,我身上还有些银两,输了待会我们去灵贺城内的‘招石方’喝酒去。怎么样?”

“好好好,我打赌他就十几丈远,然后就会灰溜溜的退下来。输了我们去怡红楼,哈哈。”

似这样世故的冷嘲热讽韩天心已经是听的耳根老茧,他直接无视了周围这些少年少女的讥诮话语,擎着白斑猛虎来到山道上。

“嗯?有点意思。”韩天心不觉挑了挑眉头,然后嘴角咧开一丝弧度,那是充满着狂气的微笑,更是对于这条山路的不屑嘲笑。

“一个时辰吗?哼,足够了。”说罢,他全身贯力,然后几乎是奔跑着往落灵山道上疾行而去。

“这!”

“这怎么可能?”

“不会吧?我一定是看错了。”

备受瞩目的韩天心,本该沦为他们的笑柄,此刻却如同轻装上阵一般,以他们根本无法置信的速度快速往山顶奔走而去。不仅如此,有眼尖的人更是惊异的嘴巴如能塞蛋:“这家伙简直不是人,竟然越阶而跑,而且还是五阶一步!不会吧?难道这落灵山道的符印力量突然失效了?”

众人听说了面露希冀,纷纷抬步再次往上踏去。然而那全身贯铅,仿似能够剥夺身体所有力量的阻碍简直就是如同酷刑一般。

“没有失效……”一名少年错愕的看着山道,然而那个庞大的身影此刻却早已经是消失在了他的眼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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