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你……”,刘瑾狠狠抓着诸葛亮的胳膊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你”个不停。
诸葛亮皱眉,不动声色拂开小臂上的魔爪:“子璃姑娘,虽说你一直作男子装扮,可男女之防还是要注意些的。”
淡淡责备,淡淡不满,刘瑾被这一句惊得豁然回神,突然反应过来讪讪收回手去。
收回去又觉不对——自己干嘛要为抓了他愧疚?
诸葛亮啊!上辈子自己三国里最崇拜的人。那啥,粉丝见了偶像不都该欢呼尖叫跑上去要签名的吗?不都该发狂拥抱亲吻的吗?不都该手舞足蹈欢呼雀跃好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的吗?
她抬头,拂去前额刘海,看着一袭流云色衣衫的少年,敛眉低首,精致而细心地捡拾一片片碎瓷。如玉指尖捻起如雪白瓷,恍如落花玲珑,静默淡美。
刘瑾有一瞬间失神,呆呆坐着不想再动。
……那些尖叫亲吻要签名啥的……还是算了吧……
发愣间,诸葛亮已经处理完全部瓷片。轻轻拖着沉沉的袖袍,他于船侧一扬手,水花晶莹溅起,白瓷衬着碧水下旋,倏忽不见。
刘瑾默然凝望水间瓷片,喃喃道:“也不知千百年后,它们会不会还在这里……”
没头没脑的一句自言自语,诸葛亮却闻声回头,深深看她一眼。
“也许会,也许不会。”片刻后他语调静静道,“人生无遇,世事无常,天命轮回皆有定。我们能做的,只是担当生前事,而已。”
刘瑾挑眉看他——诸葛军师这话,听着很像佛门中人啊。
她歪着头,看少年的诸葛亮负手倚在栏杆上,一片孤高旷远的淡泊,突然觉得有些气闷。
装!装什么装!方才还阴险狡诈以自己身份相胁,这时候再做出一副室外高人的样子,谁信?
刘瑾眼珠转啊转的,忽然就起了玩心。
“诸葛亮啊……”她闲闲趴在桌上托着腮,懒洋洋对着回过头来的诸葛亮抬起眼皮,“刚才你猜我的身份,现在我也猜猜你的身份如何?”
“哦?”诸葛亮回头,眼里一点讶色,“我一个升斗小民,能被子璃公子听闻?”
你现在是升斗小民,千年后那些历史学家可是恨不得把你的祖宗十八代家住哪里人口几人有几个儿子几个孙子平时有什么坏毛病性情如何胃口怎样都翻得一清二楚才罢休……刘瑾眉眼弯弯,笑的牙不见眼:“当然,当然,诸葛公子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少年英杰,惊才绝艳,普天之下水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刘瑾要是不知道,简直忝为天下人啊。”
诸葛亮脚下一个踉跄——这厮说瞎话面不改色摇头晃脑,了得,了得。
半晌他艰难抬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如此愿闻公子之言。”
“诸葛亮,字孔明,于南阳卧龙岗居住。”刘瑾晃茶杯,大大方方道。
诸葛亮脸上的温和笑容一僵。
“你有个哥哥,”刘瑾摇摇手指,“叫诸葛瑾。”
诸葛亮迈开的步子顿住。
“你有个弟弟,”刘瑾继续,“叫诸葛均。”
诸葛亮愣愣抬起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的夫人……”刘瑾突然回过神来,一把捂住了嘴。
眼前的小亮不过十几岁,夫人是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黄月英”三个字生生被卡在喉里。
那边诸葛亮似是没听到最后四个字,一双眼睛满是惊疑不信。
刘瑾对上这样的目光顿觉心情大好,心想看这人吃瘪就是舒坦啊舒坦。
半晌诸葛亮开口,语气中试试探探:“姑娘……可是与家兄相识?”
诸葛瑾?对他没兴趣。刘瑾果断摇头:“没有。”
“那姑娘的家族……可是与家父交好?”
你爹?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刘瑾继续摇头:“没听说。”
“这……”诸葛亮沉吟,一脸迷惑深思,“舍此之外,亮实不知姑娘怎会对我如此了解……”
“这个嘛……”刘瑾拍拍衣袖起身,回头对着眉头深深的诸葛亮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随即掀帘矮身,钻进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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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舱内靠着矮壁闭眼而卧,心想着待会儿上了岸怎么挟持诸葛亮让他不得将自己秘密外泄比较好。
突然帘子一掀,流云色衣摆闪了进来。
刘瑾懒懒抬头:“干嘛?”
诸葛亮温和笑笑:“这是我的船舱。”
刘瑾斜眼,没好气的道:“我不是已经睡了三天了吗?”
“所以我也并没有说叫你现在出去。”坦然一摊手,诸葛亮径自坐下,“只是我要进来休息,而已。”
“哦……”刘瑾表示了解,歪头闭眼。
却突然又睁开了眼睛。
休息?
休息!
四面空间狭小,一个人睡只算略有盈余,这时他要进来休息,那只能……
砰地一声,刘瑾豁然跳起。
下一刻,少年俊彦的子璃公子捂住撞在顶蓬上的额头,欲哭无泪的蹲下身子。
“小心些。”诸葛亮矮下身子靠近她身边,眼中带着些许作弄成功的笑意,“我又没说要躺着休息,你何苦反应这么大?”
刘瑾揉着额头,恨恨抬头盯了诸葛亮一眼——感情方才气不过自己得意,这厮现在报复来了。
深吸一口气,她低头,默默告诉自己,我不和他一般见识好女不和男斗好汉不吃眼前亏……
随即她揉额头的手一顿。
此刻两人离得极近,他的温热呼吸浅浅吹拂她前额的发丝,流云色袖袍略略搭上她的膝盖。一股若有若无的清新之气,浩浩淡淡然如自天边,携青山碧冽之风,环环而来。
这气味不同于仲懿身上华丽清浓的香气,却和着荼蘼薄荷的清凉,野蓬蒿草的晕杂,九月落霞与孤鹜齐飞的旷远,腊月里天山融雪的冷冽,那气味中包含世间万物,山川旷野,扑面如风,轻掠袭来。
眼前,流云色衣袖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捻出,耳畔,温热而潮湿的呼吸,浅浅吹拂。
刘瑾的手抬在半空,动作生生僵住。面颊上,淡淡红晕一圈圈缓缓浮起。
亲近而不暧昧,相倾而不狎昵,这般相靠相近,最能令人无限遐想,心跳羞涩。
刘瑾抬头,正待悄悄后退一步,以避开这尴尬的距离。
却突闻岸边乍响惊雷,爆破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