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刘瑾软倒在终于脱险的暗室里。
真特么的今晚太惊悚了!毒针、银钩、刀剑,还有最后几乎把自己弄骨折的两块钢板……尼玛看着衣服红成一片的,一晚上失了多少血?回去要让华老头开几个方子好好补补才是。
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刘瑾这才发现自己右臂右手已经动不了了……恩对,仅仅是动不了而已,痛倒没什么感觉——整个右臂从上到下已经全部麻痹了……
可失了这么多血总不是个事,你看,胳膊上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呢。
左手艰难的托起右臂,刘瑾坐在地上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喊话:“喂,这里有人失血过多即将不治身亡,你们谁有金疮药绷带什么的麻烦拿出来实行下人道主义救助!”
已经到了门口的黑衣人突然身形不稳晃了一晃。
方才主上见八卦阵已破,便令他下来帮那少年处理下伤口并请她相见,可谁知刚到门口就看到那人伸出双腿大杈着坐在地上放声大喊的一幕。
满地洒落的鲜血……四面铺落的碎屑……银针还一根一根钉在墙面上……屋子中央肆无忌惮旁若无人的少年……这情景……有点太离奇、太惊悚、太诡异、太脱离他的正常认知了……
刘瑾可不管——早在刚入阵中时她就猜到了这不过是一场试探,可就因如此才绝对不能过早低头——叫我求饶?笑话!姑娘我的命从来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什么时候轮的到向你们这帮宵小俯首称臣!
不过……照刚才那生死攸关的情形……到最后,对方恐怕是真的起了杀心……
刘瑾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那边黑衣人早已拿着膏药绷带身后还带着打了水的侍从来到面前,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为刘瑾处理伤口。
清水一点点拭去鲜红的血迹,刘瑾的知觉也在一点点恢复。
——“啊!痛死啦!”
——“喂你轻点!你这是要杀人啊!”
——“拜托手下留情!我的骨头要被你弄断了好不好!”
……
黑衣人处理伤口的手一抖一抖——我的祖宗求你声音小一点啊!你这样嗓门传遍整条街别人还以为在下我非礼于你啊!这样下去我还怎么给你包扎啊!
身后侍从端水的胳膊一颤一颤,眼看水就要洒出来赶忙又稳住了身形——别开玩笑,水要撒了落到公子金贵的伤口上保管又是一阵狂喊,到时老大生气了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楼上密室里红衣男子刚啜了一口茶水突然咳嗽了几声——刚才受那样的伤也不见她吭一声,现在这高声嘶喊足以震破烟雨三层楼……这少年的行事风格,实在太有点让人匪夷所思……
……
终于,伤口处理好了。
刘瑾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就要往门外走,被黑衣人忙不迭拦住,低头赔笑道:“公子,就在楼上,楼主设宴有请。”
“宴,什么宴?”刘瑾回头看了看方才阵中满地狼藉,“和刚才一样?”
黑衣人一脸局促尴尬,努力挤出生硬的笑:“公子说笑了……方才不敬,是小的们的过错……小的在这里给您赔不是。还请公子千万不要记恨于心,去见楼主一面也好。”
见当然是要见的,不然自己今晚来又闯阵又受伤的又是为了什么?更何况对那个设计出阵图的人,刘瑾心中还半是敬惧半是好奇。于是她当下一挥手:“也好,给你个面子。”
黑衣人立刻笑逐颜开,赶忙上前引路。
身后侍从一脸错愕——老大,你把我的活抢了……
经过重重叠叠纷繁复杂的楼梯和幽黑的走廊,黑衣人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躬着身子表示自己已经不能进去,那人朝着刘瑾一礼,“公子请。”
刘瑾提步上前,路过黑衣人时顺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一愣,赶忙低头应道:“耿十六。”
“哦。”刘瑾伸手推开了门,抬脚迈进一步。
突然的,她的身子,一瞬间僵在原地。
幽黑的烟雨楼内,四面一片寂静……刘瑾不曾注意方才来时上上下下的楼梯走道正在悄无声息的改变格局,不曾注意身后耿十六已经轻轻掩上了她身后的房门,不曾注意屋檐上几只黑鸦慵懒神秘的梳理着羽毛栖息……她的眼睛,只是直直定格在映入眼帘的屋内一幕。
幽深昏暗的密室被几点豆大的灯烛昏昏照亮,魅人神秘的浓浓香气在墨色漆黑的屋中漂浮……窗前,一株曼陀罗花衬着一片黑沉的背景嫣然盛放……漆黑、神秘、压抑低沉却无比低调的奢华,在推开门的一刹那,漫天铺地的扑面袭来。
但真正让刘瑾僵住的,是密室中心的那个人。
地上柔软漫卷的巨大毯子上,迤迤逦逦如水般托下流丝丽滑的血红衣角,幽黑亮线闪闪绣出的妖艳绚丽曼陀罗花惊艳怒放,那一抹妖娆浓艳的粉墨雍容,凄凄茫茫划过幽深墨染的空旷孤野,划过神秘吟唱着低低夜歌的废弃颓圮宫殿,茫茫然空渺无声,直至天边最为遥远不知所及的地方。
目光缓缓沿着袍角向上移动……雪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住流淌的衣袂……再向上,深黑浓郁的黑边衣襟懒懒耷拉在胸前……雪白柔韧的胸膛在黑色掩映下无比魅惑,精致的锁骨将灯光映射出一个完美的角度……向上,如血红唇慵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一双眼睛潋波流转,三分桃花飘落的春意,三分幽深不测的神秘,三分尊贵傲视的睥睨……
刘瑾唰的转过了头——天,真不能再看了,这姿色,这容颜,再看一定会有鼻血喷涌而出!
屋中人似是没察觉到她的不自在,似笑非笑的眼神饶有兴致的扫过门前呆立的少年,随手拉过身旁的小几往前一放,又懒懒取了银壶金杯搁在几上。抬起头曼声招呼道:“公子来了?请坐。”
刘瑾眼皮突地一跳,僵僵硬硬的挪到小几前,正襟肃然直直跪坐下,眼观鼻鼻观心,目光紧紧盯住自己面前的三寸地。
“公子远道而来辛苦了。”修长手指按住壶盖酒声汩汩作响,“与公子一见,在下盼望已久,幸会幸会。”
刘瑾的身子僵了僵。
辛苦,真是辛苦——刀光剑影剧毒飞针,步步陷阱生死一线,今晚这番经历,辛苦的她一生都不会忘记。
盼望,真是盼望——闲坐楼上品茶饮酒,漫看来人困兽之斗,盼望着她在楼里尸骨无存,自己是不是该好好谢谢对面这人?
刚刚抬起头来,盛满纯酿的金杯已经推到面前:“十年陈酿,公子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