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陌云醒来的时候,看到一张嘴咧的老大的妇人的脸。
“夫人您看,这孩子长得多讨喜啊!”
这是……怎么回事?
她愣愣睁着眼睛打量眼前的人,年纪三十出头,皮肤蜡黄,笑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了缝。一边欣喜的叫一边抱着她晃啊晃啊。
——等等……
抱着?
她急忙低下头审视自己的身体,一瞬间如遭雷劈。
小!这么小!
小小的胳膊,小小的腿,小小的身子被襁褓裹成一团,正在那人的怀里晃晃悠悠。
脑海中骤然一片空白,她顿时觉得所有思绪停止,风中凌乱。
哦天哪,谁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搞清楚目前情况的最好方法是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深吸一口气,她开始驱动回忆的齿轮往前转。
今年九月,来到华东某高校上大学……然后,十月长假辅导员组织秋游……再然后,自己坐在第一排和室友聊天……再再然后,大巴车突然急急一刹,自己直直被抛到前方保险杠上,头快要撞上尖锐的杠子时悲愤的仰天长叹了一声为毛线人品这么差挑了个第一排坐下……最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但是问题是为什么醒来之后会出现在这里?
眼球骨碌碌转了三圈,她开始审视周围的格局布置。
雕梁画栋,实木家具——做工精致,看出来花了不少钱;高帷幔帐,香烟袅袅——颜色清雅,貌似是女子的闺房;菱窗幽寂,灌木参差——院落精致,风华独具可见一斑。
总而言之,精致、华贵、高雅、古色古香。
赵陌云突然打了个寒颤。
如此奇异的布局,如此古老的花样,比古装电视剧上的布局陈设有过之而无不及,别告诉她这是在拍电视剧,最起码现代科技还没有发达到把一个人突然变小的地步。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
她、穿、越、了!
赵陌云为自己脑子里的这个想法狠狠一抖。
穿……越……
真心……狗血啊……
而且看眼前这个架势……还是婴穿?
赵陌云眨了眨眼,如果没看错的话,周围陈设布局虽然无法让她看清楚这是什么朝代,但其华贵精致无一例外指向一个拥有人群——贵族阶级。
她眯了眯眼,一时间脸色凝重。
没有为即将到来的美好米虫生活而欢欣鼓舞,刚刚认清楚形势的她立马忧心忡忡——自古以来贵族阶级都是矛盾麻烦最多的人群,不说别的,单单是大宅门里的勾心斗角明枪暗箭,就足以让她这个之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读书的好学生死掉一万次。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马上就得到了验证。
“女儿?”一个玲珑小巧的身子探了过来,指使的语气中带点淡淡厌恶,“怎么又是个女儿?”
说罢伸手一拉,襁褓立刻骨碌碌滚进她的手中。
赵陌云警戒的皱起眉,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
青色罗裙,双髻高挽,清秀的容貌间带着些许傲气和自矜,微挑的凤目隐隐有嫌恶流转,好像看到了欠她一万人民币的仇人。
一眼过后赵陌云鉴定完毕——衣着:丫鬟;神态:娇贵;总结:一个娇贵而不甘于现状的傲娇丫鬟。
她心里隐隐有点不安,这莫名其妙的敌意仿佛预示着什么……
不等她思考清楚,丫鬟已经抱着她向床边走去。
“小姐,”丫鬟眼中满是忿忿的道,“您看,您的肚子又不争气,这次还是个女儿。”
床上的人闻言,樱唇狠狠抿起,无声闭上了眼。
赵陌云抬头,看清她的相貌,也是微微一怔。
铅华不施,姿容清丽,细细娥眉蹙起如群山远处烟雾哀愁,青丝挽髻松松垂下,更衬她脸色苍白,而眼角下似有什么东西闪烁欲落,晶莹。
“小姐你别这么难受了。”丫鬟出声,可怎么听这相劝声都带着一丝讥诮,“女的也好男的也罢,无论如何老夫人都做了安排,小姐总不至于再受旁人讽刺欺侮,也是好的。”
“可我还是……”床上小姐狠狠咬着下唇,半晌艰难的道,“让我抱抱她……”
丫鬟俯下身将赵陌云递过去,一边嘱咐:“小姐你要快些,大人可能就快回来了。”
赵陌云转了转眼,心底的不安和恐惧却因为这奇异的对话越扩越大,心底里某个猜测呼之欲出,却被自己压制的不愿承认。
女儿……欺侮……安排……
想到那个十有八九的猜测,她的身体颤了几颤。
那个小姐似是感受到她的不安,一双眼睛垂的更低,下唇被死死咬出青白色,不语。
随后她道:“那这个孩子,母亲打算怎么安排?”
丫鬟笑了一笑,宽慰的道:“小姐不必担心,这丫头自是要送去给老夫人亲自抚养的,到时候若是小姐想见,叫出来见一面就是了。”
榻上人缓缓点头:“如此……”
她突然抱着赵陌云起身,跌跌撞撞到梳妆匣中拿出一块玉佩塞进襁褓里,随后咬牙将赵陌云往丫鬟手中一放:“带走吧……”
赵陌云双眼骤缩就要大叫,可让她惊讶的是无奈怎么努力,喉咙里就是发不出一个字。
惊讶,恐慌,不解,愤怒……不意来的如此之快的明争暗斗,而自己却成为了第一个牺牲品……她奋力挣扎,四肢拼命挥舞,想以此来唤起那个明为她“母亲”的人最后一点亲情。
丫鬟死死将她按住,眼底嫌恶更甚。一转身将她放进旁边那个接生的妇人手中:“还不快走!”
“啊?啊!”也被眼前情景吓了一跳的妇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听这话赶忙跟了出去。
穿亭台楼阁,过画栋雕梁,一路上并不见一个人,最后两人带着赵陌云从一扇小门走出。
门外早有几个侍卫等候。
“带到了?”丫鬟漫不经心的问,淡淡瞥一眼侍卫手中的篮子。
“就在这里。”为首男子躬身。
赵陌云看着那个丫鬟上前,俯身,开盖,然后从篮子里抱出一个小小婴儿。
一个男孩。
她突然放弃了挣扎。
原来一切都已注定,落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不再有人人平等女权主义的说法,她的人生,已经失败在起点。
不再挣扎,现在毫无沟通抵抗能力的她死命抗争下场只能更惨。她所能做的,只有等。
等机遇,等转机,她从那个丫鬟眼里看到了恨不得除她而后快的嫌恶憎恨,却恰恰激起心中一点潜藏的火苗,似愤懑,似不平,在重重巨压之下跃跃欲试,波涛翻滚。
所以即使心中满是恐惧和惊畏,她也强行压下,耐心等。
我不信,人的一生就从一开始便注定。
我不信,穿越到古代的我会一出生就被炮灰。
我不信,即使我现在弱小,你也可以像掐死一只蚂蚁一样,草芥人命。
你且看着——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终有一天,我会以自己的实际做法,站在这个时代的巅峰,让这天地山河皇天后土,为我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