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后,卓曜前所未有的忙碌起来。有时候直到吃晚饭才看到他匆匆回来,吃完就又去了书房议事。一直到深夜,才能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身边躺了下来,次日清晨就又看不到人了。
白诗梨这日练完法术,刚刚走上凉亭,就见到一个通体雪白的物体缩在墙角,似是睡着了。
自那日不欢而散后,白诗梨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小墨。此刻见他睡着了,她就坐在了一旁的躺椅上,没有打扰他。
突然感觉衣服下摆被扯住,她低下头,看见小墨两只前爪立起,扒在她衣服上,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
她突然很想笑,但强忍住了。深吸了口气后才平声道:“干什么?”
小墨委委屈屈的看着她,小声道:“我错了。”
小墨从小被她养在身边,就像她弟弟一般。此刻见到他这样委屈可怜的样子,立刻就心软了。但她知道,此刻绝不是心软的时候。这一次机会若是错过了,以后还不知会惹下什么麻烦。她强打起精神,冷声道:“你那里错了?”
仿佛被她的样子吓到了,豆大的眼泪顷刻从眼眶中滑落,哽咽道:“我不该随处乱跑,差点让你被坏人抓去。”
白诗梨看着他无动于衷,声音依旧很冷,“我没有被坏人抓走,你不用摆出这样一幅样子。”
“哇”的一声,小墨大哭起来,“我真的错了,你不要不理我。”哭到后来,整个人都开始打嗝。
白诗梨这才弯腰将他抱起,顺了顺他的背,淡淡的道:“我并不是气你随处乱跑,我只是有些伤心。”
小墨果然停止了哭泣,竖起耳朵听她说话。
她接着道:“在天界我养了你一千年,即便不是无微不至的照顾你,但对你也算是尽心尽力。这次你随我下到了凡间,我更是怕你过不好,怕别的人伤害你,时时刻刻将你抱在身上。你不喜欢别人抱,我也都依你。你后来不见了,我整日提心吊胆,一直派人四处找你,但你就像蒸发了一般,一直没有消息。后来我被卓曜抓住,失去了人生自由。你定是怪我没有早些让卓曜派人寻你。但之前我们之间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我也过得很艰难。但是我不知道,在你眼中竟然就是这样看我的。难道你竟然觉得,我会不顾你的安危,扔下你不管?”
小墨又小声的哭了起来,“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了。我怕你又如在天界一般,把我一个人扔下不管。”
白诗梨摸了摸他的毛发,这才放柔了声音,“好了,不哭了。在天界是王母派我下凡,我怎好带着你。好了,是我不对。我保证,只要你不自己跑了,我绝不会扔下你不管。”
小墨这才点了点头,“恩。”
这日吃完晚饭,卓曜又准备要走。
白诗梨条件反射般拉住了他的衣袖,反应过来却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你要走了?”
卓曜随意点了点头,“恩。”
白诗梨没有放手,接着道:“你这些日子再忙些什么,怎么总是见不到人?”
卓曜没有看她,又恢复了一贯冷冷冰冰的样子,“这些事情你就不要问了,说了你也不懂。”
白诗梨有些心惊,卓曜这些日子总是这般,一个不顺就转身走人,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对他说话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起来。
她垂了眼眸,并没有接话。
卓曜锋利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握住她的手,慢慢拿开。“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白诗梨神色不变,只是松开了手,点头,“好。”
望着卓曜头也不回的背影,白诗梨深吸了几口气,才将心中的慌乱压下。
也许他比较忙,遇到麻烦了。或者他只是心情不好,并不是只针对我。白诗梨这样想。她又枯坐了一会,自己开导自己很久,才微微释然。
第二日,白诗梨手上提了糕点,向书房走去。她知道卓曜每日都在此议事。她想,昨日的事情她要解释一下才好,她要搞清楚卓曜这些日子以来变化的原因。
感觉到屋里只有一个人,她推开门进去了。
卓曜抬起头看到是她,这些日子常常出现的表情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白诗梨看的分明,那是不耐烦。
卓曜冷声道:“怎么不敲门?”
这就是无故发难了。白诗梨去书房从来就没有敲过门,不曾想今日竟然因为这样的事情就被责难。
她垂了眼眸,复又抬起,“我见到门口没人,所以不小心就推门进来了。”她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上,牵了牵嘴角,似乎想笑一下,但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所以只能尽量将声音放的轻柔,“我做了些点心,你要吃么?”
卓曜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人厌恶的事情一般,挥了挥手,“拿下去,我不吃。”
白诗梨默了默,抬起眼看他:“卓曜,你这些日子怎么了?若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即便我帮不了你,听一听还是可以的。”
“哦?”卓曜眼中露出了原来惯有的轻蔑,“既然你知道自己帮不了忙,那我为何还要浪费时间说给你听?”
“卓曜。”白诗梨的心剧烈的疼痛起来,她强忍着深吸一口气,“你这样说话,我会很难过。”
卓曜无所谓的笑了,“你不喜欢这样,那我不说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不再看白诗梨一眼,就要离开。
当擦身而过时,白诗梨抓住了他的一片衣袖。
他身形顿了顿,侧过头来看她,“你还有话要说?”眼神中是满满的讥讽。
白诗梨强忍住从内心深处涌出的羞辱感,将脱口而出的话忍了又忍。但没有办法,她想,这句话她一定要问,哪怕是自取其辱,她也必须问。总不能这样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的吧?这从来不是她白诗梨的风格。她再次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平静,“你还喜欢我么?”即便强力压制,还是不自觉带上了颤音。可谁让她连自尊都不要了,如此下贱呢。她应该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而不是这般卑微的样子,好像还在企图有什么希望,或者再等待他的怜悯。
卓曜眼中的嘲讽更加明显了,似乎在说何必多问。但他还是说话了,说出来的话更加冰冷无情,“何必这么清醒呢?你原本还可以好好的呆在这个魔宫中,我还是会派侍卫给你,这样不是很好?”
白诗梨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都已经用尽,她慢慢松开了手。她还想问什么呢?是问他,你说过喜欢我?还是问他,你说过以后无论我去哪里都会陪着我?
何必自取其辱呢,何必?他之前说过的话,怎么能够当真。她早就该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实不该心存幻想。
“那你有没有喜欢过我?”白诗梨听到自己的声音十分平静,这句话她还是问了。
卓曜笑了笑,“其实不用我说,你也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卓曜仿佛已经不耐烦被这样无休止的纠缠,他提步往前走,只传来淡淡的一句:“没有,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
看着卓曜离开的背影,白诗梨慢慢蹲到了地上,缩成一团。外面的阳光很好,现在是正夏时节,白诗梨却觉得从内到外都寒冷刺骨。她想,她要静一静,好好想想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她究竟是做错了什么。
她连蹲着的力气仿佛都已经失去,于是慢慢坐了下来,扶着桌角,靠在墙上。突然手下一动,眼前的一排书架竟然向两边移开,露出了后面的房间。白诗梨有些惊讶,她侧头看去,原来这个桌角上的雕刻是个暗扣,她竟然无意中触动了机关。
她扶着站起身,朝暗室走去。一道屏风挡住了视线,她绕过屏风向里走。眼前的一幕竟然让她有种置身端王府的错觉。墙上挂满了画,画中皆是一个女子。那女子的样貌——白诗梨走近细看——竟然就是她的样子。
画卷即便被精心保存,但已经有些泛黄,能看出年代久远。屋子中间有个书桌,书桌上摆放了很多画卷,全部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灰尘。她想,这里被打理的十分仔细。
她走上前去,展开了其中一幅。入目的女子巧笑嫣然,横波流转,一看就十分的聪慧。作画之人功力深厚,将那女子的表情画的活灵活现,仿佛在同她说话一般。她牵了牵嘴角,这种自己和自己说话的感觉,着实有些怪异。
那女子似自己,却又不像自己。她身上的衣饰如此华丽,白诗梨是见都不曾见过,更不要说穿了。她的手上还带了一个做工精美的金镶玉镯子,白诗梨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胳膊,明白这镯子也不是她的。
难道有人画了她的样子,却穿戴了作画之人想象的衣服和首饰?
她又朝画头看去,那里写了一行小字:
此为思念白灵灵十五年后之作
-------------------------------------------------------------------------------------
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