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妙音躺在床上,左右翻滚,睁着两个乌黑的眼睛,却是睡不着。
那时妙音初初有了神识,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怎么挣扎都出不去。徒劳的挣扎过后,便是认命。她大多数的时间都用来睡觉了,偶尔清醒的时候便和周围的动物聊天,在第一次聊天之后,她认清了自己是个蛋这个事实。
随着她与过往的鸟儿聊天,她对这个世界慢慢有了认知。然后又得出了,自己大约是天地灵气孕育而出,一枚与众不同的蛋,这样的论调。
但是鸟儿们不大认同,觉得世上的东西都不是凭空出现的,比如所有的小鸟都是鸟妈妈孵化出来的。
妙音当时便问,你们哪个和我一般,在蛋里就能说话,还被蛋困住出不去?众鸟默了,妙音又说,看吧这一切的一切,皆说明我这枚蛋是多么的与众不同。连蛋壳都生的这么硬,这得吸收了多少天地灵气。众鸟听完更默了······
妙音觉得自己现在很幸福,却不知为什么心里涌出一股酸涩。也许当人一下变得幸福,便更容易想起那些不幸,一对比之后,继而觉得那些不幸是何其的不幸。
但是千年来,妙音早已想通,觉得上苍让你不幸,只是让你在通往幸福的路上多几个磕绊,更珍惜那得来不易的幸福。而且现在还有那么漂亮的师傅,拿被子捂脸,咧嘴傻笑。
妙音不知道的是自己确实不是天地灵气幻化而成的蛋,且这迦陵频伽这一族早已消失千年······
第二日,妙音在床上睡的正香,其实最主要的是有了床,想在上面如何打滚,便如何打滚,不用再窝在蛋壳里,所以便睡得异常的香甜。
“啪”的一声,妙音觉得自己的小屁股火辣辣的疼。
挑开沉重的眼皮,迷蒙着眼,扭头看向旁边。
一张清俊的脸凑了过来,挑着嘴角,笑道,“日头都如此足了,还不起床。”说着还在妙音的小脸上掐了一把。
妙音眯着眼,是那个与他争抢师傅的,虽说此人长得甚美,但是妙音护自己师傅护的紧,决不能让别人抢去。所有一切妄图与她抢师傅的人都是她的敌人。妙音瞧着这人就觉得他不安好心,这个师叔明明长得兰芝玉树,像朵白莲花,可是那感觉怎么就那么妖孽呢,妙音有些无奈······
舍利子看妙音嘟着嘴,粉乎乎的,可爱的不得了,又伸手捏了捏,手感甚好,“还不起来上早课,当心你师父不要你。”说着又用手指弹了下妙音的额头。
“师傅才不会不要我,师傅说他会很疼我的。”妙音边愤愤的说,边揉着额头。
“你师父最不喜欢懒惰的人了。”舍利子笑眯眯的说,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
妙音觉得这人虽然跟师傅一样很漂亮,可是就是觉得他不是好人,跟师傅不一样。又怕师傅真嫌弃自己,一咕噜爬下床,踢啦着鞋,跑了出去,哼,这个大恶人。
妙音推开房门,四处找着师傅,在院子里乱转了半天,直到听到,“当”“当”“当”的木鱼声,妙音才寻了过去。
清晨的阳光打在阿难身上,轻阖着眼睑,上面的睫毛长长的垂下来,在脸上投下一层阴影,如玉的手一下一下敲击着木鱼。
妙音觉得师傅明明就近在眼前,却又远的伸手难及,妙音不喜欢这种感觉,自己的师傅自是该和自己亲近啊。
忽的,扑了上去,一把抱住阿难的脖子,甜甜的叫了声:“师傅。”
突如其来的亲近让阿难感到不适,皱了下眉,待看清来人是妙音,才稍微舒展了眉头。一低头看见妙音踢踏着鞋,也没穿好,便俯身帮她把鞋穿好,揉了揉妙音睡乱的头发,“这么着急做什么,连鞋都没穿好,切忌焦躁。”
妙音又将头低下在阿难怀里蹭了蹭,闷闷的道:“那个大恶人说师傅嫌我懒惰,不要我了。”
阿难从未带过徒弟,觉得凡事顺其自然便好,但懒惰终究不是个好习惯,便道:“念在你刚来,还不习惯,这次便算了。若是以后还如此懒惰,可真要赶走你。”阿难故意装起严肃,又觉好笑,什么时候舍利子成了大恶人了,“还有以后不许乱叫,舍利子是你师叔,不可再叫大恶人。”
妙音皱皱鼻子,心里并不愿意,但师傅都说了,只好“嗯”了一声。
“你先去洗漱,然后再来和我做早课。以后每日上午你和我一起修习佛法,下午便和舍利子师叔学习术法。”
“师傅,妙音不想和那个大恶人师叔学法术,想和师傅学。”妙音上去扯着阿难的袖子,皱着鼻子满脸不愿。
“你师叔智慧第一,定能教好你,以后好好和你师叔修习术法。”阿难自从修佛便再也没有和人亲近,也未收过徒弟。自是不知该怎样和妙音相处,总是刻意装起严肃,想保持些距离,奈何妙音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按说阿难身上气度非凡,若刻意装起严肃,虽不至于让人吓破胆,却也该是生人勿近。可是自己这小徒弟好似一点也不怕自己······阿难很是烦恼。
阿难虽是这样说,却想着,以后这两人天天在一起,必然热闹,也罢,莲兮院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知道了师傅。”妙音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自己这个师傅,虽总是故意装的刻板严肃,却不知那双温柔的眼睛早把他出卖了。妙音早就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的师傅心软了。
妙音想着以后要跟那个大恶人一起学法术就很烦闷,记起人间有很多兵法,比如先下手为强,比如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却又觉得这个师叔很不简单,哪个才能对付那个师叔呢?真是难办啊,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