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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四十二乱 错觉·花非花(下)

“梨花,从上次分别过后,这次再见你,我觉得你变了。”蝶千寻隔了好久,才幽幽叹了口气说道。

“你给我的感觉好陌生,就像一个外人。”蝶千寻咬着下唇,看着白梨花。

“外人?为何这么说?”白梨花听了蝶千寻的话,脸上的笑意逐渐退散开去。

“我都看见了,你今天做的事。”蝶千寻忍不住,于是将方才看到的一幕说了出来。

“你看见什么了。让你这么大惊小怪的。”白梨花出奇地冷静。

“那宫婢与你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要杀了她?”蝶千寻见不直白说出来的话,白梨花会仍旧装聋作哑。

“你说我杀了谁?”白梨花又将问题试图模糊化。

“在湖水桥上,我亲眼看见你用刀捅死了一名宫婢,还将她的尸体推入湖中,我说的没错吧。”蝶千寻忍不住,将看到的情景全数说了出来。

“呵呵……你说的是那个。”白梨花听完,竟满不在乎地笑了。

“那个?难道还有别个吗?”蝶千寻看着白梨花脸上的那一抹笑,心底竟泛起了寒意。

“你想说什么呢?”白梨花的笑忽然变得有些诡异,她笑问蝶千寻道。

“你到底怎么了?我认识的白梨花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爱笑、温柔且心底善良,为何这次重逢你却让人感觉冷血无情,让人觉得你变了。”蝶千寻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她真的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歇斯底里起来。

“我不能不杀她。你知道吗,她威胁我要去向皇帝皇后告发,所以我……唉。”白梨花的态度忽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再满不在乎地笑。

“你做了什么,要被那名宫婢威胁。”蝶千寻听了白梨花的话,心下疑窦丛生。

“皇后不是欺负你吗,我想为你报仇,所以今天趁着御膳房没人时,在皇后的养生汤里下了药。我也没想毒害她,只是想让她上吐下泻一下,为你出出这口恶气。”白梨花眯着眼,说得好像一切都是为了蝶千寻。

“你真的好傻,你以为这么做对我,对你会有好处吗?现在还多了一个冤魂,实在太不该了。”蝶千寻有些惊愕,难以相信白梨花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千寻,我也只是想帮你而已,没想到你却怨恨我了。”白梨花睁大双眸,一脸受伤的表情看着蝶千寻。

“梨花,我从来都当你是我的亲姐姐,我不愿意看你为我去冒险,更不想你手上再沾上更多的鲜血,你懂吗?”蝶千寻声音放软下来,她实在是不想去责怪白梨花。

“千寻,我想变了的人是你吧。”谁知道下一刻,白梨花的脸色却变得冰冷起来,如腊月寒冰。

“我与你都是杀手,手起刀落杀人无数,现在的你却说让我别再杀人?呵呵呵。”白梨花面容煞白,笑容竟也有些扭曲起来。

“无辜的人我们就不该杀,这是你和我说过的话,你忘了?”蝶千寻看着白梨花变幻的表情,心内却忽然冷静了。

“是吗?如果今日我没杀她,可能此刻你我都已在大牢里,等着被人生吞活剥了吧。”白梨花说着慢慢站起身来。

“梨花……”蝶千寻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乍看白梨花的表情,蝶千寻竟觉得她有些像失了魂的木偶,一点生气也没有。

白梨花就这么慢慢踱着步子,像个幽灵一般飘到了床榻旁边,静静躺了上去,一动不动。蝶千寻有些担心,走近些查看,见白梨花脸色煞白,双目紧闭。若不是上下起伏的胸脯,蝶千寻肯定以为白梨花已经死了。

蝶千寻见白梨花这样,料想她是不愿再面对自己的质问,于是只能轻叹口气,悄悄离开了房间,回了自己住处。

可就在房门关上的一霎,白梨花双眼却猛地张开了!与方才了无生气的空洞眼神不同,此刻她的眼神中竟闪射出凌厉的精光!

两日后那被白梨花杀害的宫婢尸体,从湖底浮了起来,然后这两日连续刮着几股子莫名的秋风,尸体便顺着水流漂到了御花园的玉镜湖上,吓坏了一众正在湖边赏花的妃嫔们。

妃嫔们七嘴八舌地向皇帝诉说那尸体如何如何地恐怖可怕,如何如何让地心灵受到惊吓,使得皇帝花费了好大一番唇舌,赏赐了许多的金银珠宝才打发走了那些女人。

原本宫中死一两个宫婢宦官什么的都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这次却明目张胆被许多人看见了,而且胸口还插着短刀。皇帝于是为之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蝶千寻得知皇帝下令彻查后,是整夜没个安稳觉可睡,她是在担心白梨花会被查出,到时又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其实她完全是庸人自扰,当事的白梨花在得知皇帝下诏严查之后仍旧镇静如常,丝毫看不出人是她杀的。

蝶千寻看着不远处正在悠然逗鸟的白梨花,内心就像倾倒了五味瓶,味道酸苦极了。

过了几日调查仍旧没有任何的进展,皇帝也厌烦了,于是这件事便逐渐地被搁浅,然后被人淡忘而最终不了了之。

蝶千寻内心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哀伤,庆幸的是白梨花安然无事,哀伤的是她都有些不认识面前的她了。自从上次两人的冲突以来,蝶千寻每次见到白梨花,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着实尴尬得很,这可是从未试过的情景。

这日,白梨花又被皇帝传召去御花园奏琴,一早就去了,蝶千寻于是便替她将少许活儿做完。谁料快到晌午的时候,却有一名宫婢前来请蝶千寻到御花园去,说是皇帝传召。

蝶千寻心下好奇,自从自己容颜被“毁”后,皇帝已甚少来找过自己,今日明明是传召的白梨花,为何现在又要传召她过去?

尽管有许多疑问,但也只能到那里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她赶到御花园的时候,只见御花园内可是热闹得很,各色娇艳女子济济一堂,排成一列围绕在皇帝周围。她们身着的彩服将偌大的御花园点缀得青红柳绿,脂粉味儿更是添得许多香。

蝶千寻看见上回在花娇苑见过的名叫碧珠的女子也在那队列之中,想必也是前来意图获得皇帝钦点宠幸的吧。只见她微微浅笑,不敢大肆张扬一般,缩着手臂站在离皇帝最远的地方。她在众女子中是最不出众的一个,衣服着装也最普通,站在队列的末端跟着别人讪讪笑着。

蝶千寻徐徐走近,看了碧珠一眼,然后碧珠也留意到了蝶千寻,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有些讶异她的到来。

当蝶千寻走到皇帝跟前的时候,原本喧闹的众人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全部都注视着她,只因她在一群绝色女子丛中穿着半旧的宫服,脸上还罩着面纱。她就像一只丑陋的飞蛾忽然扑闪进了一群花蝴蝶群里,是那么的突兀和不协调。

“奴婢参见皇帝陛下。”蝶千寻懒理众人各式的奇异目光,径直走到皇帝跟前请安。

“快起来吧。”皇帝见是蝶千寻来了,于是让她起身回话。

“未知陛下让奴婢前来是所为何事呢?”蝶千寻不卑不亢,抬头问话。

“朕原本传召玉梨前来奏琴,以供大家听曲嬉戏,谁料玉梨却说身有不适,朕已命她到御药司查看去了。想着今日这么多人在此,就这么散了确实有些可惜,所以朕传召你来是想你接替玉梨为朕奏琴几曲,如何?”皇帝轻摇纸扇,温和地对蝶千寻说道。

蝶千寻听完皇帝的话,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确没有发现白梨花的身影。既然皇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还能拒绝吗,于是她轻点了下头,走到琴桌旁坐下。

她抬手摸了摸琴,发现桌上的琴竟然是双子琴之一的:寒蝉!

蝶千寻内心一惊,白梨花怎么会敢如此放心让‘寒蝉’单独留在此地,难道就不怕被人损坏或偷走吗?

“美人们,你们说,听什么曲子好啊?”皇帝捋捋胡须,看着那些莺莺燕燕们。

然后那些青红柳绿们就你一句我一声七嘴八舌起来,听得蝶千寻是一个头两个大。

“好好好,玉瑾,你就随便给朕来首曲子吧。”皇帝见定不下意见,最终还是决定随便了事。

蝶千寻内心冷哼一下,然后抬手抚琴,拨拉着琴弦。谁料才弹奏了几个音符,蝶千寻就觉得不对劲起来,指尖的琴弦僵硬不堪且触手生疼,就像是利刃在割着手一样。她弹奏了几下便再也忍不住停了下来,再看手指,居然沁出了血珠子来。

“怎么了?”琴音戛然而止,皇帝看着蝶千寻,不解地问道。

“这琴奴婢无法驾驭,还望陛下原谅。”蝶千寻握着受伤的手指,起身跪在地下。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也看见蝶千寻手上的伤口,于是起身凑近些看看。

“一点小伤,不碍事。”蝶千寻说完抽出丝帕,将手指简单包扎了一下。

“可惜可惜,看来这把琴当真只有玉梨一人可弹奏也。罢了,玉瑾,朕赏你一碟桂糖糕,你坐一旁边吃边看朕的美人曼妙的歌舞吧。”皇帝也不恼怒,拍手让人抬来一把椅子,让蝶千寻坐了,还赏赐了一碟桂糖糕。

蝶千寻刚想婉拒,皇帝却转了话头,让旁边的乐师奏曲,好等那些娇艳的女人们起舞歌唱。蝶千寻见没机会婉拒,只好捧了糕点坐到一旁,见糕点精致可人,也是自己喜欢吃的,于是便捻起一块,慢慢吃了起来。

那些女子的舞姿果然都很不错,蝶千寻一边吃着,一边看,她也想着顺便看着那‘寒蝉’,可别被损坏了。

吃着吃着,蝶千寻便觉得口干难耐起来,于是想到桌上取茶水来喝。谁料才刚一起身,喉咙便像被人用力扼住一般,难以呼吸。她用手扶住自己的脖颈,想出声唤人,奈何只能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在她倒地失去知觉的那一瞬间,她隐约看见一抹碧绿的身影向她跑来,大声叫着什么。

蝶千寻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午后,她第一个看见的人居然是碧珠。

“你醒了?”碧珠见蝶千寻醒来,非常高兴,上前扶她坐起身子。

“我,我在哪儿?”蝶千寻头还有些眩晕,眼睛也被光刺痛了。

“在花娇苑,我的闺房。”碧珠扶起蝶千寻后,忙不迭递过水给她喝。

“谢谢。”蝶千寻白着一张小脸,就着水杯喝起来。她喝完看了一下周围,确实不是在寒墨居自己的住处内。

“我这是怎么了?”蝶千寻扶着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晕倒前自己还吃着桂糖糕看着歌舞表演。

“我也不清楚,只是见你突然就倒下了,样子可吓人了,连陛下也被吓了一跳。”碧珠放下水杯,看着蝶千寻说道。

“我记得当时有些呼吸困难,后来就不省人事了。”蝶千寻隐约记得最后的情景。

“嗯嗯,太医说迟来一步你就回天乏术了。好像是什么来着,说你被桂糖糕噎住了喉咙之类的,但好奇怪哦,你说被噎住身上又怎会起了那么多的红疹子呢?”碧珠说着那天之后的情景,蝶千寻听着心下也有些疑问起来。

她看着手臂上大小不一的红点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那是她还很小的时候,刚到湄玡谷,什么都不懂。然后肚子饿了,闻到不远处有一股奇香飘出来,于是她便顺着那股香气一直走到了湄玡谷的厨房。

厨娘正在炸着核桃酥,炸好之后晾在一边便转身干别的活去了,完全没有留意到偷溜进来的小蝶千寻。

然后她顺手捎了一块炸好的核桃酥放嘴里就嚼,谁知才咽下一小口,便觉呼吸困难,全身浮肿泛红疹,而后倒地不省人事。后来幸好厨娘发现通知了玉伯牙,她才被救活,而后她的膳食里就再也没有核桃这种食材。伯牙说,那对于她就是最致命的毒药。

看着自己现在的症状,真像极了那时候的病症,蝶千寻怀疑自己是吃了不该吃的核桃了。

“碧珠,那桂糖糕是用什么材料弄的?”蝶千寻想起自己最后吃的便是皇帝赏赐的桂糖糕了。

“米粉、桂花、蜜酒、还有冰糖和蜜糖,蒸出来甜甜糯糯的,很是好吃。”碧珠听了蝶千寻的话,一时不明白为何这么问,只能一一说出桂糖糕的做法及用料。

“那里面会放核桃仁吗?”蝶千寻紧接着问道。

“核桃仁?当然不会,桂糖糕的卖点就是甜和糯,放核桃仁的话会有酸涩之感,再者核桃肉上的皮较难去除,混了核桃仁的桂糖糕蒸出来肯定不会是雪白通透的了。”碧珠讶异地说道,她是真没听说桂糖糕里放核桃仁的。

“原来如此。”蝶千寻听了心下顿时豁然开朗,看来是有人故意在桂糖糕里下了核桃,目的就是除掉自己。

但是这个“致命的素材”也只有最亲最近蝶千寻的人才知道,一般人吃核桃是断不会如中毒暴死这样的症状的。

这个也是一直以来玉伯牙与蝶千寻互相保守的秘密,但还有一个人是肯定知道的。

白梨花。

下回预告

这次蝶千寻是明显感觉到了白梨花对自己的杀意,她只有深深的不解,为何她竟会对自己横加毒手,究竟在她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蝶千寻不知道的?且看下回第四十三乱直面·花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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