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爷,再有半个时辰后就要进城了,还请两位爷准备好路引和腰牌…”车轮转动声中,沉沉欲睡的孙玉昌被突然响起的话音惊醒,这才发现此行的目的地快要到了,抬头看向了旁边的禄进喜,发现对方满脸的兴奋,嘴巴里还念念有词的咕噜着什么。
面带欣喜之色,近乡情怯的禄进喜是一边高兴,一边又心情忐忑。昨天给祖宗们扫墓,只有自己父母的坟茔上布满了杂草,在狠狠的爆骂了顿看坟的老兵,又掏出了五两银子向人家赔了不是。
这时听到车夫的提醒,禄进喜神情激动,只感觉到自己骨子里的那种感觉又冒了出来:“我看谁敢看我的腰牌,老子把他的皮扒了!”
在孙玉昌惊讶的注视下,禄进喜的气质陡然一变,这个以往小心异常的力巴,昂首挺胸的如同个纨绔似的:“六叔,你已经不是四九城的禄进喜了,这么多年的物是人非,看门的大兵能记得你?”
禄进喜被人说及内心的伤疤,心中自然也知道那群看门狗是什么样子,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只是摸出了半个巴掌大的牌子,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的瞅着。
安慰了准备生事的禄进喜,孙玉昌打开随身的包裹找出路引,心中沉重起来。论起对于民众出行的管制,清朝相对于明朝来说已经放松了许多,可即便如此,个人远行也不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这个时代的人们出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所在地的保长,由他帮助给你出具路引。没有这个东西,你在远行的路上就不能进入城市,哪怕是村庄里也都十分危险。毕竟,这是个父母在,不远行的时代。朴实的人们所信奉的,认为外出流浪的俱都是些不孝子,要么就是逃难的流民。
即便是这些村子里的人们热情的接待了你,可村子的保长也会左右试探你的底细,甚至会直接向你索取路引,拿不出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赶紧离开,要么就是等待衙役的到来。
假如你说路引被抢去或者丢了,那么恭喜你,你最少要在监狱里住上一段时间,直到该县县衙派出的人到你家乡核对无误,你才可以走人!要知道这个年代可不同于后世的火车飞机那么方便,相对于坐船从北京到广州都需要个多月的时间来说,在陆地上面的远行更是以月来计算的!
这还是你运气好,碰上了一心为民的好官,要是碰上腐败的贪官或者是不作为的官老爷,即便是你死在了监狱里面,也只是城外乱葬岗上的一具无名尸罢了。没有名字,你的家人就不知道,也就没有办法追究!民不举官不究的话可不是白说的!
有了路引,你经过的关卡城市会在你的路引上盖章确认,就如同西游记里唐僧的度牒需要各个国王的印玺一样,以证明你没有远离你的目的地,不是以从河北道安徽的名义,人却从河北跑到了两广地区。
头次出门,真正见识到了出行管制的孙玉昌内心有些惶恐,自己原本还打算让禄进喜证明是南洋来客。却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出行如此艰难,想起各种穿越小说里一个谎言就把自己的身份糊弄过去,他也只能在心中感叹,这无知果然是害死人的第一帮凶。
手里拿着腰牌沉默了会,禄进喜抬头长出了口气,面带微笑的说道:“要是我们早上入城就回麻烦许多,长长的队伍都是想到城里讨生活的人,咱们进城先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孙玉昌的脑海一阵茫然,想起自己从南洋来的借口已经不能使用,那么自己最起码得为以后的计划进行铺垫。和外国佬打交道就要用刀英文,可一个内地的孩子是怎么学会英文的呢?难道是私塾里的老师教授的?那些迂腐的夫子们连拼音都不认识,更不要说是ABCD的意思了。
“下车,准备接受检查!”
从车窗探出头去,孙玉昌发现已经是到了城门口,车子的速度也逐渐满了下来,远远望去前面还有几辆车子正向前挪动着:“现在也有这么多的人?”
禄进喜满脸兴奋的掀开车帘子就跳了下去,看着乱哄哄的人群开口吼了一嗓子:“乱哄哄的搞什么呐?闪开闪开都闪开!”
门口正忙活着的几个门卫抬眼一瞅,发现后面的一两车行马车里跳出了个黑不溜秋的力巴来,其中的兵头模样的挺着个肚子走了过去:“吆喝,哪个爷们没提裤子把你漏出来了?腰牌路引拿来!爷看看再说…”
隔着老远听到有人给自己当爷,禄进喜的脸上铁青一片,挥手就将手中的腰牌扔了过去,身形闪动间也跟着冲了上去:“骂了隔壁的,给老子当爷,我打死你个犊子,倒要看看九门提督来找不找我!”
兵头一伸手就抓住了飞来的腰牌,搭眼一瞅浑身就一个冷战,两腿也是猛的哆嗦了下,差点没尿裤子:“我去你马勒戈壁,这麻子不叫麻子,你这叫坑人!”
禄进喜自然不知道这个兵头此时的想法,他倒是想起了车子上的孙家孩子,以前自己把自己吹的和什么似的,现在竟然连个看门狗都敢在自己面前称爷,他心里的恼怒就别提了,身形冲上去一脚踹到对方的裤裆里,双拳就如雨点似的落在了兵头的脸上:“爷打死你都白打,你不死老子就去宗人府哭去!”
不知兵头是真的被这块腰牌吓傻了,还是不敢躲开这飞来的一脚,就感到下体一震,身形就向后倒去,然后就感到两眼金星闪烁,下体的疼痛也传到了他的脑海里,弓起来的身子仿佛是条红烧的大虾米。
于是,城门处众人就有幸看到了禄进喜这回归的一脚,随后就看见那名当爷的兵头成了沙包,被禄进喜狂风暴雨似的拳头打翻在地,吓的旁边几个旗兵也都躲的远远的。
这时从门内又钻出个兵来,搭眼一瞅,眉头就拧在了一起,不大的眯眯眼思索一番,顿时张大了嘴巴:“这,这不是禄老,禄六爷吗?””
当了几年力巴,禄进喜的体力自然是不消说的,可也在这顿饱含了愤怒的老拳后气喘吁吁,这时听到有人喊自己,抬头一瞅,三角眼猛地眨巴了起来,张口道:“嗯?!是小金子?!”
“六叔,我们还是早些进城吧?”
一直默然不语的孙玉昌出声了,他已经看到了禄进喜的出场之战,如此个力巴就完全无视掉国法军规,难道这个家伙真的是劳什子光绪的旁系亲戚?
禄进喜看看孙玉昌又转头看看小金子,手一摆就说道:“小金子,等着我来找你玩!”说罢,身形就跑回了车行的马车里,在车夫畏惧的目光中钻了进去。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了城门处,士卒门一拥而上将兵头扶起,就听到兵头噗的吐了口血痰,说道:“金哥,你认识那人?”
被禄进喜称为小金子的人点了点头,满脸的鄙夷之色:“什么东西,就是个没落的旗下人而已,连祖宅都典当光了…”
众多兵卒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生活在这四九城里,自然知道没落的旗下人是什么群体。不要看着人家衣衫不全,穷的犹如被黄河淹过似的,可那也不是一个官员能够惹得起的。
因为这些人已经没了最基本的尊严,不要看这平时一品二品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可你也许只花一两银子就能让他干点跑腿的事。这种人平时没事还要给你生点事,好讹两个银子舒服几天,现在惹到这种人的下场,花钱消灾都是最轻的了,严重点的话就很可能惹祸上身,那可真就生不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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