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刚刚老刘来过，他说有一件案子下周就要开庭，让我们尽快准备。”季何把文件放在顾小柔的桌子上，顺便注意到她有些恍惚的表情。
“哦。”她从文件袋里拿出文件，一张一张的翻阅，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见季何没有走，她抬头看了看，“怎么了？”
“你的脸色不好，是有什么事情吗？”季何关切的问道。
她笑了笑，“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没关系的啊。”随手取过边上的咖啡，“对了，案子你看过了吗？”
“嗯，是件强奸案。受害人还未满十四周岁，现场的采证环节出了点问题，所以证据并不够充分来指证嫌疑人。”
“那受害人的口供呢，她是小孩子，如果她可以当庭指证的话，法官一定可以倾向于我们这一方的。”
“可是小女孩现在被吓住了，每天精神恍惚，连学校都没有办法去了。”季何担忧地说道，“你先研究一下，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再讨论一下。”
“好。”她点了点头。
办公室里今天格外的安静，连平时爱叽叽喳喳地Lily都闭了口，而大家，也都朝着一个方向看。
那就是，顾小柔。
C市的网页上到处都是昨晚晚会的盛宴情况，林市长的女儿林舒婷小姐与苏遇笙先生的订婚仪式，以及霍氏以五个亿的资金来支持政府的城区扩张计划，当然，其中涉及的利益纠葛也不是尔等小民可以明白的。当然，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记者拍到的霍轩携带的女伴真是那位顾小柔检察官。澄清不是重点，重点是在澄清绯闻之后又纠缠在一起。
纯白色的晚礼服，高调而优雅的王冠，精致秀丽的妆容，那样的顾小柔，简直就是公主。而霍轩一声Gucci西装，长身玉立，周身都透着一股尊贵的气息。两个人挽手而立，简直就是金童玉女。
而面前的顾小柔，一身纯黑色的西装，头发披散在耳边，刘海刚好遮住她的眉毛，她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文件，完全是一副严肃谨慎的模样。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呢，工作的时候，她如同傲雪的寒梅，冷静果断，而穿上晚礼服，又纯洁美好的像个公主。
到了中午的时候，季何给她发了条信息，好像是有什么事情所以不能和她一起吃饭，讨论的事情也从中午被推到了晚上。不过也好，她也刚好可以去当事人那里更加清楚的了解案发的经过。
按照文件所提供住址，顾小柔找到了小姑娘所住的地方。那是一幢普通的居民楼，夏日的阳光有些刺眼，斜斜的照在满墙的爬山虎上。
院子里的铁门大开着，有几个小孩子正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欢快地笑声如同风铃一般。差不多十岁左右的年纪，顾小柔记得，案子中受害人也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听季何说，小女孩现在精神上似乎受到了刺激，不愿意上学也不愿意出门。若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她现在，应该和这些小孩子一样开开心心地吧。
小柔看着那个坐在墙角的小男孩，想了想，便上前柔声道，“小弟弟，你怎么没有和她们一起玩呢？”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地撅着，“我想和熠熠玩。”
“熠熠？”顾小柔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熠熠没有和你一起玩吗？”
小男孩脸上露出愤怒地目光，“熠熠被坏人欺负了，现在她不愿意出来和我们一起玩。我一定要抓住坏人。”
“熠熠，坏人？”小柔想起那个小姑娘似乎就叫李熠熠，“放心吧，警察叔叔不是已经抓住坏人了吗？坏人一定会得到惩罚的。”小柔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姐姐想去看看熠熠，你可以带我去她家吗？”
小男孩重重地点头，“嗯。”
跟在小男孩的身后，小柔走到了四楼，楼道里渗透着潮湿的气味，这幢楼应该已经是一幢旧楼了。楼梯的扶手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似乎也昭示着这里居住的人已经很少了。
“姐姐，这里就是熠熠家了。”小男孩停在了楼梯右侧的门前。
红色的漆木门上贴着一张金色的福字，看起来微微地让人心疼。顾小柔笑眯眯地谢谢那个小孩，转身敲了敲熠熠家的门。
“咚咚——”
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脸色微红，眼角有些湿润，似乎是刚刚哭过的痕迹。她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裙，外面套着浅色的围裙，看见小柔，“请问，你找谁？”
“你好，我是检察官。我想来找熠熠。”小柔将头发别到脑后，淡淡地说道。
“原来是检察官，快请进。”听了小柔的身份，女人打开了门，“我是熠熠的妈妈，熠熠在房间里。”
进了屋子，小柔环顾了四周，房子装修的非常简约，淡绿色的条纹沙发，白色的墙壁，还有一台看起来陈旧的电视。玻璃的茶几上，散落着几本法律期刊，似乎是刚刚看过的痕迹。
小柔坐在沙发上，熠熠的妈妈倒了杯茶，“您喝杯水吧。”
“谢谢。”小柔接过杯子，“你也请坐吧。”
“对于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觉得很痛心。虽然现在嫌疑犯已经被关押在看守所，但是如果将他送进监狱还要看下周法院的审判。所以，我希望您能够将您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小柔从包里取出记录本，“可以开始吗？”
女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红肿的眼睛，小柔的心里也有些难受，拿出包里的纸巾，“擦擦眼泪吧，事情已经发生了，所以我们现在要想办法解决。还有熠熠，最关键的，是要帮助她重新变得开朗起来，您这样伤心，也不是办法。”
“我们开始吧。您问我什么，我一定会把知道的都说出来的。”
“那好，我们就从事情发生的那天开始，”小柔低声说道，“声音小一些吧，不要让熠熠听到了。”
女人点了点头，“好。就在半个月前，那天熠熠和平常一样去上学，因为她的学校离家比较远，所以中午她都是在学校吃饭。下午放学，本来她爸爸是要去……”
女人说了许久，说到伤心的地方便会默默地流泪，而小柔也一边静静地记录，一边说些安慰女人的话。
“妈妈，妈妈——”微弱的童音打破了寂静，是从卧室里传来的。
女人赶紧起身，直奔着卧室而去，推开了房门，小柔也紧随其后，那是怎样的画面啊。
一张本是清纯可爱的童颜，却抹上了苍白的恐惧，她的眼睛，就像是被蒙上了沙子，抹也抹不去，看也看不清。虽然是夏天，但是她却穿了厚厚的衣服，抱着一只熊，蜷缩在墙角。
“熠熠，熠熠别怕。妈妈在，妈妈在。”女人跑过去，轻轻地抱住自己的女儿，就像是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小柔记得，从她进入检察院的第一天，她便被告诉，在这里，你会遇到很多你从前听都没有听过，想也想不出来的事情，你会见识到人性可以丑陋到什么样的地步，你，也可以维护你想要的正义。
本该是幸福的家庭，却因为遇上了恶魔而变得如此凄惨。小柔的心，还是痛了……
“熠熠，熠熠。”
是谁在呼唤她，就好像是天空中的小天使，又好像是穿着绿裙子的夏姑娘，那样，轻悄悄的，软绵绵的，滑过她的耳际。
熠熠眨了眨眼睛，禁张的神情微微有些减弱，她看着面前的姐姐，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纯净的面庞，就像是她曾经心里想成为的那个模样。
张了张口，沙哑的声音，“姐——姐——”小柔不知道，那是熠熠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熠熠的妈妈也欣喜地落下了泪，“检察官，熠熠，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
她浅浅地笑了笑，“我知道。熠熠这样可爱，姐姐也很喜欢熠熠呢。”说完话，她走到熠熠的身边，缓缓地抱住她，“熠熠真乖。”
“对了，熠熠饿不饿？”看到她嘴唇煞白，脸色也不好，小柔觉得熠熠应该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了。
熠熠抱紧了小熊，点了点头，“我的肚子，好饿。”
熠熠妈妈立刻端来了一碗粥，清清淡淡的蔬菜粥，想来也是熬了很久，还有些许清甜的味道，“麻烦你了。”
小柔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熠熠乖，姐姐喂你好不好？”她小心翼翼，满脸期待地看着熠熠，“好吗？”
出乎意料的，熠熠开了口，“啊——”
小柔就这样一勺一勺地喂着熠熠，每一勺都小心翼翼，每一个眼神都充满期待。
直到那碗粥都见了底，小柔拿了毛巾，想要替熠熠擦擦嘴，却在碰触到的那一瞬间，被熠熠抓住了手，“姐姐，脏——”
那样的清澈的童音，却在说，姐姐，脏。之前小柔在修习心理学的时候曾经有看过这方面的书籍，被强奸的人往往都会对自己的肉体产生厌恶感，进而会讨厌自己，如果处理的不好的话，很有可能会有严重的心理创伤。
熠熠拿着毛巾使劲地擦着自己，嘴唇都已经肿了，可是她还像是没有感觉一般狠狠地蹂躏，就好像，那不是她的嘴唇。
“是坏人脏，熠熠才不脏。”小柔将手覆在她的小手上，“熠熠像小天使一样，怎么会脏呢？”
“每个孩子都是上帝的小天使，所以，上帝会一直看着他在人间的小天使，看她们过得好还是不好，看她们是不是被人欺负了，看她们每天都要开心快乐。但是每个小天使都会遇到困难，只有克服了困难，她才会是上帝心中最可爱的小天使哦。”小柔的声音很软，就像是小的时候妈妈给她讲故事的声音，“所以，熠熠遇到困难了，只要熠熠克服了，她就是上帝心里最可爱的天使哦。而且，上帝一定会惩罚那个欺负了熠熠的坏人。就像是蚊子叮了一个包，过了几天就会好，但是，一定不可以放过害人的蚊子。”
“就像是蚊子叮了一个包？”熠熠的声线细弱，疑惑地看着小柔，“所以姐姐会帮熠熠抓到坏人吗？”
小柔点了点头，她的承诺，她的相信，她必须要赢这场官司。
从熠熠家离开的时候，小柔亲了亲熠熠的额头，熠熠相信她，她也必不能够让她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