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兮赫把火云令交给杜妈妈:“把这个交给朱雀,让她最近注意南方十城的动静,月这件事不用她做了。”
“那现在这边?”杜妈妈看了看那些准备好选花魁的姑娘们,又环顾了一下大厅里挤满的客人。
“选花魁的事儿你们可以看着办,她这么个国色天香,炒出这么大动静也能给园子多赚点银子,一码归一码,本王还犯不着跟银子过不去。”白兮赫说着已经走出了畅春园。
走到悦来客栈,白兮赫转身对后面的青龙说:“你传消息给白虎,让他以后盯着月,以后她若有什么举动,直接报告给我和皇兄。”
“是,可是这一路上都没有用过白虎的势力,现在为了一个小小的风尘女子,就让白虎……”
“本王知道你的想法,之所以这一路没调白虎的人过来,是因为有楚修阁的人一路上护卫,暂时还用不着我们自己的力量,现在这个月来路不简单,朱雀对付不过来,让白虎先把其他的事情放一放,暂时盯着她再说。”白兮赫说道。
“属下领命。”虽然觉得用白虎去对付月有点大材小用,但他们一向都是听命行事,今天问的已经够多了。
悦来客栈的前厅,刚才被李子桐和段燕生点住的那些杀手已经被楚修阁的人处理干净,前厅不到半个时辰恢复了安静,天黑下来,厅里也黑乎乎的一片。
段燕生提着一盏马灯过来,放在柜台上,看李子桐一个人坐在大厅里,拉过一条长条凳,隔着桌子在李子桐的对面坐下。
“怎么一个人在这?也不点灯。”这两天相处下来,段燕生对李子桐已经少了很多冷漠,他本人其实性子并不是很冷,但是对于女人,他总是在潜意识里觉得那是麻烦的代名词儿,所以一般会敬而远之。
“就想一个人坐一坐,那些人都处理干净了?”李子桐问道。
“恩,放心,一个祸根都不会留。”段燕生说。
李子桐面上一滞。勉强扯起一丝笑容。
“你看起来一下子憔悴了许多,跟今天之前的李子桐有些不一样。”
“今天以前的李子桐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的?”李子桐抬起头看着他。
“今天之前你虽然话不多,却很有想法,想做什么都很果断,现在似乎是杀了这么多人以后反而变得懦弱、犹豫不决起来,难道你是于心不忍了?”
李子桐看着他的眼睛黯然垂下:“也不是于心不忍,那么多条命的血,沾染上了,这双手就不知道何时能洗干净,他们虽然奉命来杀我们,但是私底下也是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父母的儿子,失去了他们,会有多少家庭面临支离破碎,会有多少仇恨悄然滋生。想让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要抹平一个人在这世上留下的记忆却很难。而且今天出手实属仓促无奈之举,虽然人是杀了,但是我们的实力也过早的暴露出来了,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下次估计会有更多人,以后,也说不定会有很多人来寻仇。”
段燕生嗤笑:“你怕人来寻仇?哼,妇人之仁!在江湖中,人的生存法则很简单,弱肉强食,刀口舔血的日子谁不曾过过,你不杀我,便是我来杀你。就算结了仇,你若比我更强便来寻好了,就算被仇家杀死了,也与人无尤,只是这仇自然会被下一代继承,生生不息的仇恨和恩义才是江湖永恒的源泉。假如江湖都是人人美满和谐,便不会是江湖了。今天我们不杀他们,死或者是倒霉的人就是我们了。”
看着段燕生讲起江湖,眼中都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想到白兮赫说他身负父仇,李子桐不免有些触动:“也许在你眼里这是妇人之仁,可我不是江湖中人。”
对呀,她不是江湖中人,她在军中这么多年,讲的是计谋策略,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看惯了马革裹尸,深知在政治、家国的车轮碾轧下,生命如同蝼蚁。此刻她却为了这些来取他们性命的刺客产生了妇人之仁,真是奇怪。
“你说的不对,根本不是什么妇人之仁,而是鳄鱼的眼泪。可能刚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宫廷日子,出来有些不适应了。”
段燕生听她说这话,忍不住笑了,眼睛里也闪着温和的光:“小丫头,看着你不大,怎么听着像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口气?”
李子桐第一次见段燕生的冰块脸被笑容融化,他笑的有些生疏,但看着更让人舒服:“白兮遥让你跟在我们身边的时候没告诉你我是什么人么?”
段燕生想了一下:“他说你是他的女人。”
李子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进了宫,出来可不就是他的女人,他一向不喜欢跟人解释,说她是他的女人比较容易被人接受。既然他没说出来她的事,她也不用在别人面前点透。
“哦。那你呢,堂堂楚修阁的阁主,明明很鄙视女人,却要护送一个女人出关,你又是为了什么?”李子桐好奇的问道。
“我们做了交易。”
见他无意在她面前提起交易的内容,李子桐也不继续问。想必跟来的这几个人跟白兮遥都有交易,其实段燕生的目的她差不多也能猜到。
“白兮赫去了畅春园?”段燕生问道。
李子桐眯起眼睛:“你不是应该叫他王爷么?”
段燕生不以为然:“我们是江湖中人,江湖中没有王爷,只有高下。”
李子桐哈哈大笑起来:“好狂妄的口气,好大的胆子。”
“你不去看看么?”段燕生问。
李子桐摇摇头:“那是他自己的事,人家姑娘追到这里,想见的未必是我呢。再说就算她想见我,我目前考虑的却不是见她。”
“你在考虑后面的路怎么走?”白兮赫从门口进来,打断她的话。
李子桐转头看见白兮赫,也没多少惊讶:“是。”
“不放心旗溪的两个副使?”段燕生隐约有种预感。
李子桐点头。
“路程还没走到一半,就遇见这么多的劲敌,后面的路上还有多少,我们都无法预料。我的意思是段兄你带着队伍直接去玉门,不过旗溪的两个副使就要靠楚修阁的力量去保全了,我跟子桐两个人快马赶往连池,也能分开一部分敌人。不知道段兄有没有把握保证两个副使的安全。”白兮赫惯来跟江湖人士称兄道弟,但从他嘴里蹦出来“子桐”这个称呼的时候,李子桐还是别扭了一把,以前两人从来没这么称呼过,李子桐暗想:下次还是提醒他叫“子桐姐姐”好了。
不过白兮赫的想法倒是跟李子桐不谋而合,连池最起码也是大曦的重镇,带着旗溪的副使去多有不便。但是若交给楚修阁,这次恐怕会耗费楚修阁很大的实力。
段燕生想了想,开口道:“好!不过事不宜迟,十五日后在玉门会合,我只能保证他们十五日的安全。”
白兮赫说:“一言为定!明日一早出发。”
李子桐看了一眼白兮赫,说:“我去跟李八和马不二说一下,随行的人你安排好了。”
“恩。”
李八还好,当听说改变路线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马不二有些抵触,他对段燕生也不太了解,而且这次的任务是要跟着白兮赫和李子桐走的,突然换成段燕生,他还是颇有微词的。不过李子桐发现每当马不二对别人的安排有意见的时候,只要搬出来“白兮遥”这三个字,他就会听命顺从,这次也不例外。李子桐照旧搬出来“白兮遥”来压他,他也只是嘀咕了几句,这让李子桐有些好奇跟好笑。按理说白兮遥是这个国家的王,对皇命顺从也是子民的义务,但马不二对白兮遥似乎有一种超乎于顺从的东西,让李子桐忍不住想探个究竟。
“我家是皇商,遵从皇上的旨意也……也是……皇商该……该做的。”马不二还真不善于说谎,一说谎就紧张到结巴。
“还不止这些吧,你俩是不是私下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李子桐冲他挑挑眉。
马不二看她一脸的暧昧相,也不知道怎么的,瞬间联想到他跟白兮遥活色生香的一幅画面,猛地打住,对着李子桐狂摇头:“不……不是你……你想的那样……猥琐……”
李子桐看他脸都红了,突然觉得马不二还是挺可爱的,自己倒有些过分了,冲他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不就是逗逗你么,放心,吃不了你的。”说完又拿出下午装扮小乞丐时的神情冲马不二挤了挤眼睛。
那家伙竟然一路狂奔,甩下一句:“我明天会跟段燕生那个娘娘腔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