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熙熙攘攘,还没到午时,人们都聚集到街市的两旁,人声鼎沸。采衣从马车里掀开帘子,看了一会,兴奋的回过身来,对一旁坐着翻看兵书的李子桐说:“小姐,快看,外面好多人,好像是观看如冰小姐出嫁呢!”
李子桐没有抬头,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春衫,下面搭一条紫莲薄纱裙,只在头上盘一个简单的发髻,鬓角的青丝柔柔的垂到肩际,后面的头发用淡紫色的纱带松松的拢起来,脸上薄薄的施了一层粉黛,眉间英气暗露,双眸含烟,不经意间的眨眼,扇动满眼的波光,双唇微微翘起,因为上了一层唇红,显得饱满而盈盈欲滴,偶尔透过车窗斜斜射进来的一缕阳光打在面上,照亮她脸颊上若隐若现的梨涡,远远看起来,像是与这尘世隔绝般宁静。
“今天真是热闹啊,人们都想看看大曦第一美人呢,要我看小姐的美貌也不输如冰小姐,只是小姐这么多年不在京城,他们不知道而已。”采衣边看街上的热闹,边喃喃自语道。
李子桐依旧没有抬眼,只是淡淡的说:“如冰美在善良,她是举世无上的。”
采衣接到:“就是因为美啊,三年前才被皇上看中,要立为皇后呢,听说太后的脸都青了,最后才不得不推后三年才选秀呢,自那一天如冰小姐‘大曦第一美人’的称号就人尽皆知了。不过这美要是不被旗溪的人知道就好了,旗溪的新王肯定是觊觎如冰小姐的美色才要如冰小姐和亲的。”采衣双手托住下巴,按这个逻辑思索了半天。
“那你知道旗溪的第一美人是谁么?”李子桐合上兵书,似笑非笑的问她。
“这个我怎么可能知道呢?小姐怎么会这么问?”采衣不解。
“虽然两国毗邻,但彼此对彼此国内事情却鲜少了解,更何况像这种民间的戏称,有哪个外人会了解的这么一清二楚?”
“可是……可是,那个人是旗溪的王啊,肯定有探子在我们这的,知道这个也很正常啊。”采衣歪着脑袋说。
李子桐掀开车帘,向外望了望:“两个敌对的国家,彼此之间相互调查是寻常的事情,但你想我们的皇帝会有兴趣知道他们国家的第一美人是谁么?同样的道理,会有哪个皇帝会把精力放在搜寻这些消息上面,如果旗溪的新王是这样的人,那他离灭国之期也不远了。”
采衣似懂非懂,听了一会儿,她突然兴奋的说:“呀,我知道了,肯定是旗溪的新王知道如冰小姐将要成为皇上的皇后,想羞辱皇上,所以趁机夺爱的,小姐,对不对?”
李子桐不置可否:“这也有可能。”李子桐重新把脸转向车窗外,看着拥挤的人群,个个张头望脑的。心里却疑点重重,如果真是这样,值得旗溪一百万大军压境么,乍看上去这种猜测一点也没错,但是仔细推敲下去,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马车最后在这个皇宫的东门口停下,已近午时,李子桐和采衣依次下车,早在门口候着的一个执事公公走上前来,那公公看起来已近古稀,须发都白了,慈眉善目,脸上挂着笑。
“给李才人请安!”那公公随后躬下身去,看起来身子还是蛮利索。
李子桐让采衣把他扶起来。
“太后娘娘吩咐奴才说李才人要提前进宫,本该去府上迎接才是,但今日庆和公主和亲,太后皇上都移驾含春阁,实在顾不上来,请才人体谅。老奴路远,是掖庭的执事,新人入宫都住在掖庭,虽然才人已经先行封赏,但是其他秀女几天后才会入选,老奴已经命人收拾好房间,烦请才人屈就一下。”
李子桐答道:“谨遵太后娘娘懿旨,烦请路公公带路。”
采衣打发了马车夫,手里提着一个包裹,仅仅几本书和前几日宫里送来的几件宫服首饰。宫里前几日派嬷嬷来将军府教习,要求一应日常用品皆不用带入宫中,入宫的主子可以带两名贴身丫头。李子桐素来不在京城,东西本来就少的可怜,就连采衣也是小时候的贴身侍婢,她离开京城的这十年,采衣跟管家一直留在将军府看守宅子。入宫对于李子桐来说,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栖身之所罢了。
刚进宫门,南门那边传来礼炮声,李子桐不禁停下脚步,循声望向南面,那应该是出发的信号,如冰此刻乘坐的辇车会由南门驶向大曦最繁华的街市,接受万民的朝贺,最后带她走向未知的国度。李子桐仰望着这皇宫和天际交汇的地方,午时的阳光反射在斑斓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绚烂的光,眩晕的感觉带着一点点的不真实,环视着这座宏伟而庞大的宫殿,到底蕴藏着什么样的力量,能让进来的人悄无声息,出去的人动坼天地。
路公公回头打量了下正在出神的李子桐,若有所思了一下,便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正午太阳正盛,才人还是先行入宫歇息为好。”
李子桐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有劳公公。”
掖庭在整个**的后面,又窄又矮的两排房子,对门而立,中间是一条封闭的廊子,因为久不见光,散发出潮湿的霉味。路公公引她们到靠南面的一间房子:“请才人在此暂且歇息,日后大封,才人自会有宫室分配。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请才人稍等,我差人送来,以后才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老奴。”
李子桐道了声:“有劳。”
路公公退下了。
采衣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在鼻子前面扇来扇去,跑到床边把包裹放下,接着跑到窗子旁把窗子打开,可是刚打开,一股恶臭迎面扑来,探出头去看,才知道后面是一条臭水沟,又马上关上了窗子。
“小姐,这霉味也太大了,怎么住啊?”
李子桐环顾了一下四周,房子虽然小了点,布置的还算精致,毕竟是皇家风范。里面一间,绣床闺帏一应俱全,跟外面一间以鲤鱼戏莲彩屏隔开,外面靠墙摆了一个小型书架,房子中间一张桌子,四张矮凳。可能是就无人居,霉味稍浓。
李子桐靠桌子坐下:“收拾一下吧,等会用膳。”
采衣嘴巴翘的老高:“小姐真不应该提前进宫的,在家里待到秀女入宫多好,到时候自然有宫苑住,现在来这里受苦。”
李子桐没有吭声,家,对于李子桐来说,已经是很久没有过的概念了,10年前母亲过世的时候,家已经散了,现在在任何地方,都只是个栖身之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