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桐竟想不到任何言语来接他的话。他好像在自言自语，只是那声音里有些疲惫。
“我小时候就是一个人，因为母亲的缘故，**里就连奴才们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后来当了太子，更是一个人了。一个人练功，一个人读书，一个人长大……父亲甚至不允许我在外面玩半个时辰。那时候老是觉得活在这个宫殿里就是人间地狱，父亲不是父亲，母亲又不是母亲。有一段时间我还特别迷上了武功，我曾经觉得只要我把武功练好了，以后便可以只身闯荡江湖，过快意恩仇、潇洒无挂的日子。”白兮遥有些自嘲的笑了下，“现在可以想象那时的自己有多幼稚！”
李子桐的思绪随他的那些话转动着，她可以想象他的那些困惑与孤独，像是命中注定般，无法逾越，无可泯灭。
“直到我母亲去世，她都没有再见过我一面，就连葬礼也是偷偷的，虽然是按皇后的仪制办的，可是却没有皇亲参加，只有兮赫一个人守着，父皇也不在，一个连死都不在自己女人身边的男人，怎么会有爱情？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我那个时候就很想逃离皇宫了，只是连宫门都没出过，不知道出去了以后要去哪里。后来父亲慢慢的病入膏肓，我就知道我一辈子也出不了这个皇宫了，兮赫说，我天生的就要继承大曦的江山，注定要在这个位子上终老一生，这就叫做命。”白兮遥毫无感情的叙说着，好像整件事情与自己无关一样。
“所以皇上让赫亲王在外面闯荡了三年？”李子桐轻声问道。
“兮赫比我聪明，可能是他自出生便在梅苑里，更懂得看别人的眼色。他从小到大都很顺父亲和母亲的意思，父亲不让他出梅苑，他便不出来，母亲不想他卷进后
宫的争斗，他也就安安心心的服侍母亲，等父亲和母亲都去世了，他的羽翼也丰满了，天时地利人和，他都等到了，他是幸运的。”白兮遥带着一丝嫉妒的语气。
“人这辈子，做什么，遇见谁，很多时候是注定的。”李子桐有些黯然的说。
白兮遥的语气有些颓丧：“是注定的么？”
“嗯……”
白兮遥突然大笑起来：“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你就学会了这些吗？”
李子桐哑然，见过了那么多的离别，穿越过无数的生死，看不透的终归是“命运”这两个字，因为无法把握，所以都归结到注定里面了。
“我不信命运，至今不信！”李子桐可以想象到此刻他脸上的冷傲，他是一国之君，主宰着很多人的命运。
“一次信的时候也没有么？”李子桐问道。
白兮遥沉吟了一会：“没有。”
那回答干净利落，冷冷的。
“如冰在皇上眼里是什么样的呢？”李子桐又追问道。
“额……”白兮遥停顿了一下，口气变得很和缓，言语间有些笑意，“她很美，不是咄咄逼人的那种，而是看见了她会让人记得所有人世间美好的东西。我第一次见到她那天，其实我早上刚跟太后吵完架，因为我的婚事，你知道的，她执意要我娶的人是淑妃，那是我第一次忤逆她的意思。我们都在盛怒中，偏偏那个时候我看到了沈如冰，她只是个小女孩，被我的阵势吓呆了，可她却说我的背影看上去很孤单。我当时就觉得就是她了，我那时还在天真的幻想至少我能选择这辈子一起相伴终老的人。”
“这不就是命中注定的么？”
“其实坦白说，那天如果不是沈如冰，也会是其他人，换了其他人会是什么样，谁知道呢？何况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白兮遥说道。
“为什么去和亲的人是如冰呢？皇上先过吗？”这个问题其实李子桐憋了好久了。
白兮遥叹了一口气：“我也是一直想不明白，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却被旗溪点名和亲，我想过千万种可能，最后，都不符合逻辑。”
李子桐没有答话。
过了一会儿，白兮遥问道：“你曾经跟旗溪打过那么多次交道，对这件事怎么看？”
李子桐摇摇头，答道：“找不到任何可以说通的理由，除非旗溪的王跟如冰见过面，对于旗溪的新王，皇上可有了解？”
白兮遥张口道：“祁昊，旗溪的三王子，新登基不过半年，而且登基前跟旗溪的另外几个王子有过激烈的王位争夺。执政后比较凶残，性情暴戾……”
李子桐道：“皇上可曾见过此人？”
白兮遥答道：“我大曦跟旗溪来往甚少，两国之间除了战争，并无邦交，何曾见过！”
李子桐道：“皇上都说两国并无邦交，我身在西北边陲，都不曾听闻此人，何况如冰妹妹身在京城，更无见面可能。想来和亲一事，必有蹊跷。”
白兮遥问道：“你是说内外勾结？”
李子桐答：“这也有可能。”
白兮遥说道：“这种可能我也想到了，可是近几个月，我命人查过所有军机大臣的往来书信以及行动，没有任何破绽，一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李子桐淡然道：“这件事情终究会水落石出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对于皇上而言，必是成王败寇，皇上真的能承受最坏的结果么？”
白兮遥思索了一会儿：“我知道……”
“淑妃她知道你要做什么，她曾经让我转告皇上，不要这么做。”李子桐说。
白兮遥冷哼了一声。
“看出来，她真的很关心皇上。”
“我当太子那年，陈万良整个家族被我父亲发配到东南蛮荒之地，太后以陈雨珊年幼为名，将她留在了**，她跟我算是一起在宫里长大的，直到父亲去世前一年，陈万良一家被赦免回京，她才回到陈家。太后对她所有的教养都是按培养大曦皇后的标准进行的。”白兮遥的话很平淡。
“所以皇上不惜鱼死网破？”
“政治这东西，一旦沾上，只有你死我活。”白兮遥回答的很干脆。
“其实臣妾有一件事求皇上。”李子桐说道。
“嗯？”
李子桐说道：“倘若最后皇上得偿所愿，请皇上兴民安邦，尽可能少的发动战事，福泽万民。”
白兮遥先是有些吃惊，紧接着有些笑道：“我以为你会为自己做些打算，比如说给你父亲加官进爵，最起码也会求我放你出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