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门开了。
“校长,轩少爷回来了。”专车司机报告。
尚天一慢慢转过身子,手悠闲地摆在后面,却是声色俱厉:“去哪儿了!没看到是晚上了吗?!我不在家,你妈是怎么管你的!”
尚轩没有搭理,气定神闲的往房间走。
“站住!”尚天一快步向前,“我们有必要谈谈!”
尚轩慵懒的抬起头,眼里透着无限厌恶,那是深藏在暗夜里的幽光,“我累了!”
“哈哈!”尚天一冷笑,“你想动员你妈妈吗?!”
尚轩无比疲累于这种场合,这些年来,他习惯了,习惯了晚上回来没有尚天一的世界,习惯了独自凝望着母亲的形单影只,习惯了一串串电话铃声后的默然沉寂,习惯了没有温度的空气里氤氲着母亲的呼吸。
“有这个必要么?!”尚轩冷冷的,像是终日不见阳光的冰块,在巨大的深海里,“你还要这样折磨我们到什么时候!”
尚天一一怔:“折磨?”
“是啊!你会惊讶!折磨!你只是在用一个装饰华丽的借口来编织着一个美妙的令人垂怜的谎言:“我是校长,盛程中学你是知道的,袁颖,我很忙,但我爱你们。”你爱我们?!你爱母亲吗?!别以为世界上都是像母亲那样三从四德的唯唯诺诺!”尚轩言语凌冽清冷,夜里的雨,有点凄凉,有点冰冷。
“闭嘴!你知道些什么?!”尚天一怒火中烧,“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什么!我和你母亲之间,她了解我!”
“了解?哼哼......”尚轩鼻翼里轻蔑地吐了一口气,“这是一个整月夜不归宿的男人的伟大托词吗?这是一个甚至连自己老婆哪天过生日都可以忘记的体贴丈夫的迁就吗?这是一个魂牵无数学子的忠厚校长的做出的承诺吗?哈哈!好一个了解!”
尚轩声撕力竭,凝重的空气,凝重的喘息,凝重的好长一段沉寂。
“我们之间,尚轩,你听我说。”尚天一按着儿子的肩膀,“盛程中学确实抽不开身——”
没等他说完,尚轩就挣脱了他的束缚:“你没有资格再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尚天一怒吼起来,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啪”——狠狠的一巴掌下去,五个指印,五道没有一丝心软的指痕,“别忘了!你是我尚天一的儿子!你有什么能耐在我面前癫狂!”
凌乱的雨声,凌乱的夜色。
尚天一的温文尔雅顷刻间在儿子面前彻底瓦解,他的手发麻地僵在空中,这些年来,他第一次打他,他第一次吼他,他第一次听他讲了那么些刻毒的话,也是第一次他看到他的僵持。
尚轩没有捂脸,他很镇定的扬起头来,那是一种不屈服的肆虐!眼里已经看不出任何光了,满满的溢出的是恨,难解的却又刻骨的恨。他恨他,从一开始,从他知道他有另一个家的事实的开始!
“好一个义正言辞的父亲!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儿子!尚校长!我是要感谢你的厚爱么?!”脸颊上的泪痕闪着光,脸庞上却是印着笑,那抹笑,尚天一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双仇恨的眼睛,那溢出的黑色。
尚天一平复着情绪,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看来今晚我们确实不适合交谈。”
“哼哼.......”尚轩冷笑了一声,交谈?他们何时促膝交谈过?他根本不知道早在七岁那年,他的儿子就在一次误听电话中推出了端倪,他死活不和母亲去美国就是为着这个不甘的事实,他要看看他父亲,不对,是那个受人尊敬温润如玉的尚校长究竟会怎么在两个家庭中游刃有余,他要看看他究竟能在两个女人中间威风多久!袁颖,他的母亲!他想知道这个被人称为校长夫人的女人究竟要隐忍的跟着这个不爱他的男人还要生活多久!她不知道吗?怎么可能!
“你睡去吧!”尚天一说完扭头走出门外,“我想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尚校长,您还真是宅心仁厚啊!”尚轩跟了上去,“大老远的跑回来抽了一个与自己不痛不痒的人一顿,连自己的女人,都不屑于施舍几秒钟了吗?——”
“啪——”
袁颖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面前,听见儿子这样凛冽的和父亲说话,心里翻起了波澜,一巴掌就拍了上去。
“尚轩!他是你爸爸!你怎么可以这样目无尊长?!我平时怎么教你的?!”说完她转过身去,对着尚天一:“你要是有急事,就走吧!”
什么是痛?!尚轩不懂,为什么他可以在尚天一面前咬着牙不滴一滴眼泪,却在母亲的手掌下溃不成军,他哭了,哭得声嘶力竭,那哭声中带着的不是悲伤,而是愤怒,是怜悯,他对眼前这个女人产生的竟然是怜悯,她是她的母亲啊!
“尚轩!不要哭!眼泪只能模糊视线!你要记得,不论以后我们会怎样,但至少现在,他是你父亲!”
“妈妈,我累了......”尚轩蹲在地上。
“我送你回房吧。”袁颖过来扶她,他推开她的手,“我想静一下。”
眼前这个女人他有点陌生。
她还是那个正牌的夫人吗?
他冷笑了一下,泪痕在闪着某种光,是那样的凄凉。
袁颖回房,关灯,一片夜黑。
外面的雨还在肆虐着,癫狂着,包裹着某种肃杀的情愫,嘲弄着那个目光冷冽的俊逸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