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连峨眉派的宜修师太都不认得么?“那戴着铜面具的汉子闷声闷气道。此时阳光正好,一片暖阳映在他的长剑上,只是一片暖光中,乌黑的剑鞘却流淌着死亡的气息,如同水中的暗涌,张大着血盘大口等待着挣扎的猎物。果然是把难得的好剑。
其实,灵悦这边从营帐中跑出来,那边便立即有监视的峨眉派弟子回去禀告宜修师太。宜修一想,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便让弟子去告诉马龙一声,两人便一起拿着兵器,疾步赶到这小河边。
“宜修师太?“灵悦皱眉想了一会儿,随即轻轻“哦”了一声:”原来是宜修师太,我们在少林寺有过一面之缘。“说着浅浅朝宜修行了一礼,”多谢师太那日来探望我柳伯伯,我在此多谢师太关怀之意了。“
宜修微微沉了沉脸色,低哼一声:“果然是柳涯教的好徒弟,一言一行,尽是那种古里古怪的样子,没点规矩。“
灵悦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师太,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之间就不要再打什么哑谜了。你来这里,无非是想知道我身上是否有《明轮剑谱》的,我没说错吧?”
宜修神色有点尴尬,她本想再多说几句,扯上方晓妍的关系,十有八九就能哄得灵悦乖乖把剑谱交给她。谁知她先一语道破天机,把她弄的一下措手不及,只得哼哼哈哈的站在原地,不知该怎样应答。
看到宜修这个样子,灵悦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的目光一下子冰冷起来,微微眯起眼睛,来回扫射着面前的两个人。本来她对宜修还抱有一丝好感,心想着她毕竟也是自己母亲的师父,看在这层关系上,自己也应该对她恭敬一些。但看到她与马龙一起前来,且神色古怪,而马龙之前也因为剑谱的事威胁过她,她便知道事情不妙了。
果然还是被她猜中了啊,灵悦心中不禁苦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哼,还自称是什么英雄豪杰,不过就是追名逐利的一群小人而已!
在一旁观望的马龙见灵悦的脸色不太好看,宜修又皱着眉头不肯开口,心中不禁焦急起来,直骂宜修没用,没办法,只得自己亲自出头了。
他稍稍清了清嗓子,闷声闷气道:“文姑娘,师太也只不过是一片好心,谨慎行事而已。要是剑谱真的让魔教抢去了,到时候我们攻上四象山,肯定要细细巡查它的下落,免得有些不怀好意之人顺手牵羊,再次成为武林的祸害……”
“那么马掌门认为,如果剑谱没被魔教抢去的话,就一定会在我身上吗?“灵悦一下打断马龙的话,目光波澜不起,静静地盯着他。马龙心尖一颤,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就像被浇了冷水一样,一阵阵寒意直透入骨子里,穿过他的骨血,正在一点点侵蚀他的灵魂。
”你是文家后人,自然在你身上,还能在谁身上?“宜修终于开口,她意识到,面前的文灵悦,已经不是英雄大会上言笑晏晏、下场谈笑自若地借剑的那个小女孩了。她敏感地感觉到,面前这个人的身上,隐隐约约的散发着一股恶魔的嗜血气息。
既然已经摊牌了,自己再遮遮掩掩,就不成样子了。宜修又恢复她板着脸的严肃状态,清清冷冷道:”别以为我老了就眼瞎了,你这一身精湛的内功,天下有哪个教的出?就柳涯那个糊里糊涂的样子?我看他自己也不会!“
灵悦心下一动,脑中快速闪过自己幼年时的一段往事:
“柳伯伯,怎么你自己调运内息的方法,好像和你教我的不太一样啊?“练功室中,三岁的灵悦忽然停下内功修习,跳下练功石床,扒在柳涯身前,睁着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专心调运内息。
柳涯吓了一跳,差点内息倒流引起气血逆行。他稳了稳神,慢慢调顺了内息,不咸不淡的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你是小孩子,自然是连小孩子的内功;我是大人,当然要练大人的内功了!“
”哦,是这样啊。“灵悦无趣的坐回原位,软绵绵的挪动着,半天还没坐好。柳涯剑眉一拧:”又想偷懒是不是?今天晚饭还想不想吃了?“
”是~~“灵悦偷偷做了个鬼脸,无奈的修炼起最最无聊的内功来。
难道柳伯伯教给自己的内功,竟然是剑谱上记载的?灵悦心里有些不悦,柳伯伯为什么要骗她?直接跟她说这时剑谱上的武功难道不行吗?莫非他信不过自己,怕自己会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想到最后一个问题,灵悦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么柳伯伯……自己该怎样去面对他呢?
“怎么,被我说中了吧?”宜修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小小年纪,又怎敌得过自己这个老江湖?哼,打开天窗说亮话?好!现在亮话已说绝,看是谁把谁逼到角落里!
灵悦轻轻瞥了一眼马龙,随即定定的看着宜修,仍是冷冷的语气:“师太,那本剑谱,我实在是从未见过,请师太不要听信小人言语,受了蒙骗,白白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宜修脸色一沉,心想:“你是想说我识人不明,胡乱轻信他人么?哼,一个小丫头,竟敢教训起我来?!”当下微微冷笑,道:“文姑娘,你若是没有,你师父难道没有吗?”
“我师父也没见过,更别说有了。”灵悦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马龙嘿嘿冷笑几声,道:“文姑娘,我们客客气气的跟你相借,可你偏偏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说完,拔出长剑,挽了个剑花,直直指着灵悦。
“马龙,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古铜派的掌门人,在堂堂峨眉派掌门宜修师太面前,难道你还想对我来硬的不成?”灵悦一点不惧,直接迎上马龙的目光,故意把“古铜派”和“峨眉派”两词咬得特别重,暗暗用眼角偷瞥着宜修师太的反应。
宜修师太眉头一颤,的确,她堂堂峨眉派掌门人,却在这里和一个小门小派的掌门人一起胁迫一个弱小女子,怎么说都是极丢大家身份的事情。然而峨眉派的兴衰……
她抬眼看了看灵悦,又偷偷向四周瞄了瞄,只见四周一片静谧,只有虫鸣起伏,雀鸟吭啼。她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最终下定了决心,抬起眼睛,紧紧的看着灵悦,右手紧紧按住了腰间的长剑的剑柄:“文姑娘,不如和贫尼打个赌,如何?”
“哦?不知师太下了什么赌约呢?“灵悦看着她眼中坚决的神色,心中已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不禁暗暗哂然一笑。
“我们来切磋切磋,若是你输了,你就把剑谱借我;若是我输了,我就把峨眉剑法,尽数教授与你。”宜修说话掷地有声,现下就由不得灵悦不答应了。
“师太既然肯屈尊与我这种后辈切磋,实在是我的荣幸。那,就请恕后辈无礼了。”灵悦的话虽然说的毕恭毕敬,但却讽刺意味十足。
宜修不禁脸一红,但作为老江湖,她很快就平静下来,挑眉道:“我作为前辈,先让你三招。”说着便拔剑出鞘。本来前辈与后辈过招,原应后辈让前辈三招,宜修这么说,是因为她对自己的武功充满自信,觉得灵悦虽然内力厉害,武功还是差劲的很,不出十招,便会败下阵来。
灵悦微微一笑,双手一摊,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道:“师太,今日我出门惶急,并未携带兵刃。”
“这……”宜修一愣,刚才只顾着怎么将灵悦一击致败,却没留意灵悦并未携带兵刃出门。脑中顿时一顿,人愣在原地,登时不知如何是好。
灵悦眼波一转,笑道:“马掌门这里不正好有把好剑吗?”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蹂身而上,瞬间将那把长剑轻轻巧巧的拿了过来。
马龙只是一个愣神,却见眼前一道白影闪过,自己的手中顿时空空。一抬头,却见灵悦手提长剑,长身独立,一阵清风吹过,衣袂联翩,犹如画中之人,清清冷冷,不食烟火。
宜修轻哼一声,说了句:“开始吧!”却依旧长剑指地,静静地站立着,以示退让。
灵悦见此,拈了个剑诀,正要举剑出招,忽眼角一瞥,见马龙在一旁站着,心念一转,突然停下脚步,直直对着宜修,正色道:“慢着。我还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