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疼痛中醒来，睁开眼，看见一片微光。
四周是雕刻着飞禽走兽的石壁，石壁上浮动着一团团鬼火。而在鬼火之上，有无数虚浮的白影在黑暗中飘动。我看了看随我一同落下的巨石，上面裂开了一道裂纹。
灵魔竟然将死灵封印在巨石中！
我匆忙爬起来，眼前是一条幽长的墓道，已经有白影飘了进去。如果死灵到了墓室，依附到无祖的身体上，就会凭借无祖身体的本能，施展出永生咒。虽然我不了解永生咒，但是如果让灵魔实现永生，那无族几千条人命的仇，就永远报不了了，颜海、司马柏和卜灵就永远也救不回来了，我们也会死无葬身之地。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死灵侵入无祖身体！
幽幽鬼火照出了墓道的方向，我朝墓道跑去，谁知脚下被绊了一下，我扑到了一个僵硬的物体上。我伸出手去，摸到了一个冰凉的脸。
防水手电还在身上，我颤抖着掏出手电，灯光亮起的一瞬间，我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嘶吼哽咽在咽喉里，眼里硬生生憋出了苦涩的雾气。在我模糊的视线里，颜风静静躺在阴冷的地面上，苍白的脸已经毫无血色，眼下的那道疤痕从来没有这么醒目。
我捂住自己的嘴，朝墓道磕磕撞撞地跑去，颜风的魂魄已经消失了，他身上没有伤，是死灵吞噬了他。
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我只能不停地跑，不停地和时间争夺，争夺他们的生命和灵魂。下一秒，可能颜雨就倒下了，再下一秒，可能西二和西三也魂飞魄散了……
“小少爷……”黑暗里响起了一个虚弱的声音。我停住脚步，灯光照到墓道角落里的一个人影。
“司马檀！”我压制着仇恨，在我清醒着完成使命之前，我还不能被仇恨吞噬灵魂。“现在这个结局，你应该早就想到，早在你决定为灵魔卖命的时候就该想到！”
“呵呵……呵呵呵……我早想到又能怎么样？快去毁了无祖的身体吧，要不然，摆脱你们去找灵魔决战的司马柏和颜海也会变成我这样……”
我后腿一步，司马檀咳出了一滩黑血，在他破烂不堪的身体上浇出了一朵黑色的玫瑰。
“你一直以来，是……”
“那又如何，我不能永远地拖住灵魔，现在只求你一件事……”
我举起天蛰，“希望你下一辈子能当鬼师。”司马檀脸上绽开笑容，在这昏暗的墓道里，我却看到了他眼底的青草春花，“谢谢……”他的话在天蛰扫过的风声中破碎，天蛰剑尖带起一串血珠，鲜红。
墓门打开，拥挤在墓室里的死灵却无暇顾及我，他们在相互厮杀，在争抢着侵入墓床上老人的身体的机会。老人须发冉冉，面容微红，仿佛随时可以醒来——这是即将修成仙道之人的遗骸，不腐不烂。
为了终结这个悲剧，有多少人选择了牺牲？
死灵们红色的眼睛看向我，纷纷愣住。我冷笑着举起沾血的天蛰，“你们这些没有自我的废物，还妄想不劳而获，一夕成仙吗？”
金光充斥墓室，死灵恐惧的脸在一片金色里消散。破散吧，化成天地间的一粒尘埃，尚可在这世间存在，若是有心，仍能凝聚灵气，生成新的灵魂……
我走到墓床前，眼睛能看到一道灵气沿着无祖的胳膊缓缓上移，还是有一个死灵侵入进去了，不过它已经没有机会蔓延全身。我取出身上密封好的火油，浇到墓床上，火柴落下，墓床和上面的遗骸都湮没在烈烈火焰里，火光照在我麻木的脸上，我却不想再挪动一步，如果可以，我也想跳进这熊熊火焰中……
恍惚中，一道白影窜出来，将我扫到背上就奔了出去。我贴在雪白的绒毛中，慢慢找回了意识，“白虎？”
白虎长啸一声，我从它的啸声中，听到了无祖的声音：“我本轮回盘上的一道雕文，化灵投胎，命定回归混沌。现在我已经和轮回盘融为一体，从此天地之间不会再有无祖，白虎你去吧。”
“天，地，轮，仪……”
重新站在冰雨里，前面一辆车困在空旷的马路上，路面结了一层薄冰，天空上蔓延着妖异的红色。
我往前走去，车灯的光线里，另一个我举剑挡住了车门，“我没事，你别下来！”说完，举起天蛰，“天地灵气，为我所用！”天地间的灵气汇聚过来。
我身形晃了晃，果然，我不属于这个时候的世界，在这里多少会受点影响。
“最后一个禁术——‘离别’，我施展的时候需要封闭的空间，那时候，你应该能制造一个吧？”
“‘离别’，是将自身的魂魄分离出一半，侵入别的灵体？不管是否会成功，这一半魂魄再也回不来了，是吗？”
“如果不这样，所有人都会死。如果我用一半魂魄牵制住灵魔，你们就有机会对他下手。”
“老柏，你决定了？”
“我这辈子的目标就是解开死咒，解铃还需系铃人，必须进入灵魔的身体，我才能知道解咒的办法。而且，小嘉做得已经够多了，我不能让他去送死。”
“所以你才不让我教他最后一个禁术？我明白，他是被我们拉扯进来的，我也不会看着他送死。”
我站在车后，静静听着颜海和司马柏的谈话，这些他们都知道，唯独瞒着我，他们不想我为任何人感到愧疚。
我看着车顶上发狂的自己，握紧了手里的天蛰冲了上去。
“没想到，你竟然能控制轮回盘？”灵魔红色的身影出现在轮回盘制造的幻境里。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有更多呢。”我抽出天蛰，天蛰剑尖泛着红色的血雾。手上的绷带被我褪去，张牙舞爪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再度流出血来，将手里的剑柄染红了。
执剑而立，身周的空气翻涌，灵气流动。
“今天，是你死，还是我活呢？”灵魔微眯了眼睛看着我。
“都不是，今天，我们两个会死。”我淡然看着他，那红色已经不再让我恐惧，只是让我感到厌恶，我不容许他再存在这个世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