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襄王府住了也有六七日了,对高家上下也算是有了些了解。高家四子都住在这府上,几个年龄较小的弟妹则住在高家别院。老大高孝瑜是长子,人虽长得高大威猛,但并不是鲁莽之人,执掌高家家务;老二高孝珩,为人最是和善,才情最佳,向来只喜书画文墨,对外事过问得较少;老三高孝琬,算是苏离比较熟识的一位,性格直爽,又是家中的嫡子,虽然平常自负了点,但对大哥还是很恭敬的,对家中的下人也是极好的。唯一让人琢磨不透的,便是那个整天戴着面具的高长恭了,在家中排行老四。据说,他之所以常年戴着面具,仿佛是跟他的母亲有关,但是关于他的母亲,似乎又是一个禁忌的话题,府里人很少提及。
自从那日被问过话以后,先前那种浓烈的门禁森严的感觉仿佛褪去了不少。只要不是出府,她去哪里也没有人过多干预。蕊儿算是正式分过来伺候她的了,这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丫头,多半还是对苏离有所顾虑吧,派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也安心不少,不怕走漏点什么,只是她也并不是那种聒噪之人,安静点也正遂了她的意。
马上到了五月里,天气越发的热了,衣衫减去了不少,屋外的杏花开得格外的好,暖风吹过,散落了不少花瓣,铺了一地,红红的一片霎是好看。真应该感谢高孝琬替她挑了这样一个院子,推开窗户便能独赏美景,有一种别样的舒心宁静,恍如再没有外面的那些是是非非。
“夏日恹恹,睡损红妆,哪极这杏花疏影,香飘满园。”
苏离敛了心神,风光醉人,只是她,还不能醉。
“杏花红蕊,人比花娇。”
突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抬眸一看正是几日不见的高孝琬。“想不到苏姑娘有这好才情,可以跟我二哥一较高下了。”他看着倚在窗前的苏离爽朗一笑,倒叫苏离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
“你怎么来了?”
高孝琬推门进了屋,在桌边坐下,翻过一个茶杯为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才漫不经心道:“听人说你这几日心神晃晃的,有些不放心便过来瞧瞧。”
苏离淡淡一笑:“我没什么,只是……”她咬了咬唇角,下面的话不知如何开口。
高孝琬挑眉看着她,温和道:“苏姑娘可是有难处,但说无妨。”
苏离走到他的对面坐下,见他杯中已空,便又为他续上了一杯,眼睛盯着缓缓流出的茶水,慢慢道:“可不可以拜托你带我回趟村子,”她望着他祈求着:“我实在有些放心不下,我想知道他们好不好。”
“这个……”高孝琬皱了皱眉,看见苏离哀求的眼神,不禁有些妥协,虽说大哥有吩咐,但事情也已过了十多日,略一沉吟方道:“好吧,我答应你便是。”
苏离听了展颜一笑,她是真心的感谢高孝琬,这笑容却叫他晃了眼,动了神。
因着有高孝琬的陪同,苏离顺利的出了府,府中半月感觉像已过几年。村里人丁似乎少了许多,因为苏离来村子也并没有多久,村里的人大多也不熟识,只有当初那几个为孩子求师的人认出了她来,多看了几眼,又瞅了瞅她身边的高孝琬,眼神中多了几分怨怼。苏离不明所以,只听到碎碎的几句骂声……
“怎么还有脸回来!”
“自从她来了就出事儿了!”
“定是叫她害的……”
心中难免哽咽,高孝琬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一笑,苏离深吸了一口气,将这种不快暗自压在了心底,径直朝韩爹的屋子走去。
韩老爹的屋子显然已经空了许久,摆摊的鱼车倒扣在地,显得有些寂寥。苏离的心一沉,知道这趟大概是白来了。缓缓走到正屋前,大门是虚掩着的,还未碰便“吱呀”地开了。
“咳咳——”因是许久没有打扫的缘故,积压了些许尘灰,呛得苏离有些不适,捂了口鼻咳了一阵才好。高孝琬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苏离牵了牵嘴角,“我没事。”
屋子里还似那日一般零乱,了无生气,多久没有人来了,多久没有人打扫了?苏离默默扶起一张椅子,掸去了上面的灰尘,又拿出帕子将桌子上的尘灰拂去,麻木地整理着,想要恢复当初的模样。
“在这里装什么好人,还嫌韩老爹一家被你害得不够惨么!”
苏离回头望去,是她落水被救起那日围观的小青年,他团着手臂,缩着脖子,歪着嘴,斜眼望着她,满眼的嫌恶。
“我……我没有。”苏离低低道,她也不想的,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呸!”小青年很是不屑,旁边的高孝琬眯了眯眼,揪起他的衣领威胁道:“少在这里生是非,污蔑苏姑娘,你最好给我滚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罢将他往后一推。
小青年踉跄了几步,耸了耸鼻子,讪讪道:“哼,我……我才不怕你呢!”说完这句,又远远碎了一口就一溜烟的跑远了。
苏离看着那张桌子发愣,还记得来这里的第一天,韩大妈准备了一桌的饭菜,关怀备至。她忘了从前,他们从不触她伤疤,带她极好,可是,不出半月……
高孝琬走到她的身边,小心的觑着她的神色:“不要想许多,这并不关你的事,是宰相下的令,即使没有你,他们……”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苏离的情绪有些激动,她无法过了自己心里这关。
高孝琬叹了口气:“走吧,我带你去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