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3）

好似有什么一闪而过的灵机朦胧于脑海之中，却又如何都抓不着。阿宁错眼望去，瞧见不算高的寺墙后隐约的庙檐一角，突然喜形于色，气运丹田，猛地飞身而起，朝寺庙后方而去。实话来说，无双虽然在仙宫中授予阿宁武艺，但毕竟只有四年，且这具身体实在弱小，无双只能将教学的重心转向另一面——轻功。阿宁自然乐见其成，反正古人云：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打不过就跑，对于她一个小女子来说并不丢脸，且轻功灵动飘逸，使用方便，她自是下了一番苦功，将其练到了中乘，比起实在的功夫，高了不止一大截。当然，因为年龄还小，身体娇弱，常常使用轻功易造成气息紊乱，不易于身心。故而能省的时候，譬如对付阁中的侍卫，便用以小阴谋代替之。阿宁擦着寺外的树边飞行，俯视寺内，敏锐的察觉到的确有暗卫潜伏。再看寺中房屋结构不觉眼前一亮，果然如此！意识到体力消耗已经远多于平日，连忙坠落在寺墙之外，眼眸中布满星点光亮。这静安寺的布局，果真是一个“雨”字！若将“雨”字上方的两横看作大门与寺庙，下方的四点便就是寺庙后的四座院子，是前朝皇族上香时暂居的处所，如今一并借给了神医江怀，让他随意居住。如此说来，江怀如今必定在寺庙左侧后方的那座院子中！主意已定，时间紧迫，暗黑色的衣摆带动凛冽的风声，消失在微微颤动的参天古木梢头。左**院空无一人的小屋中，阿宁一屁股坐在满是尘埃的地面上，双手猛地垂地。搞什么！难道她猜的还是不对？那“雨”字分明就是静安寺的建造结构，而那左下的一点亦是异常明显的缺损……阿宁伸手自衣中取出精巧的沙漏，眉头紧皱。半个时辰转眼就过去了，可她却还连人影都未见着！她撑头继续苦苦思索，却未曾料到，此时的静安寺并非每一处，都陷入了沉睡。“啪！”写满医理的书卷被挑衅似的挑落在地，望向眼前人漆黑的眼眸中隐忍的怒气，坐在紫檀木扶手椅上的老者却依然泛着和善的笑意，挽开长长的衣袖，伸手拾起静静躺在地上的书卷，继续眯着眼不急不慢的读着。“你！”那人见他如此，眼中的怒火更甚，手边泛着冷光的剑被应声狠狠握住，剑柄尾部拴着的黑色长穗甩出妖冶的弧度，一片灯火通明中，衬得那人眉眼轻狂。“少年人！”正待那人已忍耐到极限，欲欺身上前再次开口，却被那老者打断。只见那老者抚着银色的胡须，浑浊的眼中闪过戏谑：“勿要一时气盛，忘了来时的目的。眼下虽然情势紧急，却还未到老朽见识这名剑天倾的时候。”内室中满眼的烛光倒映在光滑的地面上，灼眼的如同上下两个世界。少年人闻言一顿，面上似有不甘之色，却终究是放下手中宝剑，蹙眉细细审视老者，一时不再开口。那老者的白袍还未曾染上污秽，对于少年犀利的审视报以顽皮一笑道：“怎么，为师脸上可有沾上东西，徒儿？”一声“徒儿”足以令少年面上染上薄粉，眼中如同炽焰燃烧，在一室灯火中愈发衬得眉眼如画，颜色惊艳，不是盛名传遍齐国内外的宁世子薄成渊又是谁。此刻，齐国名门淑女们的春闺梦里人面上极是羞恼，大声争辩道：“若不是你顽固不灵，我又怎会完不成父亲布下的任务……又绞尽脑汁想出这样的借口！”老者闻言，知晓他仍未死心，索性放下手中书卷，垂下眼眸道：“自你两日前来见我，我已经说了不下十次，对于宁亲王的病，老朽无能为力，亲王府还是早些预备后事吧。”他言语平淡，仿若这件事稀松平常。话音刚落，便被骨节分明的双手紧抓住洁白的衣领，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近似吼叫：“你骗人！你上次来齐，明明说父亲的病可以治，如今不过半年，凭着宴席上的一眼就叫我府里准备后事……这世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名贵的紫色锦袍随意的铺在地面上，少年黯淡的眼中已有泪光浮现，眼泪却迟迟没有落下。老者面上闪过怜悯，缓缓道：“成渊，半年前我初见你父亲，他表面精神，内里却早已被掏空了……若是他早些听我的劝告，好好在王府修养，避免身心劳累，如今又怎么会……”心里明知道老者没有说错，但一想起父亲期望的眼神……薄成渊一咬牙，对上老者视线道：“也罢，就算你说治不好，也跟随我到府上看一眼父亲。就一眼，如何？”老者暗地里撇撇嘴，若是真一时怜悯跟你回府，到时能不能出来就是问题了。若是亲王府再放出什么神医江怀对宁世子颇为青睐，赖在府里不走也要为其讲学，有意培养接班人之类的消息，他这一世的医名和人身自由啊……他身为一介名医，早已看淡生老病死，生命延续。许是因为这样，他并不认为在一个已经无力回天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就是慈悲为怀的表现，相反，令将死之人好好享受为数不多的时日才是要紧之事。因此，他坚定的摇了摇头。薄成渊死死握住剑柄，竭力让自己不将火气发作出来：“什么神医……哼，世上怎会有你这样冷情的医者！如此就别怪我狠心，你看到这寺中的侍卫没有，明日一早我父亲便会派来更多人，层层把守，你若不答应，就别想出这静安寺的门！”“明日深夜。”老者闭上眼，纠正道。“什么？”薄如渊惊异道。“你父亲的人手必定明日深夜才来。”老者语速缓慢的解释道。望见世子不明所以的模样，牵起嘴角道：“若我没有猜错，如今身处寺庙中的侍卫们，并不能说是你的人，目标也不是我……而是近期可能前来偷盗天珠的青冥吧？”望见少年煞白的脸色，老者继续道：“皇上获悉青冥即将前来偷盗天珠，派暗卫固守此地，而你为救父亲自告奋勇，接下保护天珠的任务，利用等待的时间胁迫我为你父亲医治。你年少气盛，认为必定能说服我，并预留后手，若我一时不答应，便对外放出我收你为徒的消息，再拖上几日。”“静安寺所供奉佛像额上的天珠是无价之宝，皇帝自然重视，派来经过特殊训练的暗卫来此守卫。但这批暗卫有一个缺点——只听统领的话，而你，不过是挂牌而已。”望着世子羞恼的神色，老者微笑：“不过，暗卫在寺中的各个藏身地点只有你和统领知道，所以，你很快就不是挂牌的了。”老者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闪进内室门内，对世子低声耳语。须臾之间，宁世子的面色变得尤为难看，向那暗卫低声吩咐几句，转头用满是杀气的目光怒瞪老者。本应藏身隐蔽、掌控全局的统领竟然倒霉的被青冥杀害了！暗卫们如今没有看见远处的动身信号，竟然全都隐忍不发！世子终于明白所谓“不是挂牌”的含义，如今若他不临时担任统领的职务，一旦天珠被偷走，皇帝那里难以交代！父亲一生最重贤名，为了防止旁人怀疑，继续让自己与江怀上演“师徒情深”的好戏，若今晚没有发生事端，也的确只能等明日夜深才能悄悄将自家守卫派进寺中。而如今，虽然他已经嘱咐那暗卫立刻回王府要人手，心里却清楚，企图依赖王府侍卫来打击青冥或困住江怀……都太迟了！现如今，他身边没有人手，只能让江怀暂时单独待一两个时辰。这老头这两天来明明一直和他呆在这里，寺内之事却知晓的一清二楚，事到如今他甚至怀疑，青冥前来偷盗天珠会不会本就在他的计划之内！宁世子紧锁眉心，虽然明明知道这老头不会武功，但他可不敢小觑这只老狐狸。左右权衡利弊后，他大步走到老者跟前伸手点住其穴道，又用绳索将其紧紧束缚在扶手椅上，冷冷的抛下一句：“得罪了！”说罢飞速离开内室。江怀安然目送宁世子远去，也不试图动弹分毫，笑盈盈的朝内室前方供奉的佛像后望去，朗声道：“你也看了许久的戏了，还不出来帮为师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