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死寂无声的寝宫里,突然传来皇帝一声恼怒的骂声。
给他包扎伤口的御医一慌,赶紧下跪:“皇上,请您保重龙体……”
“都给朕滚出去!”皇帝因为动怒而牵痛了身上的伤口,龇了龇牙,狰狞着面孔,一把将龙榻前的药盒掀翻在地,将所有御医和宫监赶出了寝宫。
“太子呢?叫他给朕滚来!”他愤懑难消,又冲那些离去的宫人喝道。
秦漠寒就在外面跪着,听到里面的动静后,习惯性地拧了拧眉,起身欲进。
“殿下——”子晞和妹妹吓了一跳,紧紧攥住秦漠寒的胳膊:“皇上一定会治殿下重罪的,殿下不要进去!”
“那能怎么办?让你们代本宫进去受罪?”他甩开她们,未卜先知地道:“都回去,给我备好跌打损伤膏和金疮药。”
一进去,才知道寝宫里面有多狼藉,被打碎的药瓶散落在地,发出各种各样的苦涩味道。
心知皇帝一定是一副吃人的面孔,秦漠寒也不抬头,俯首找了块勉强可以下跪的地方,单膝及地,沉声道:“儿臣参见父皇。”
“你来干什么!”皇帝眼中的怒火爆发开来,自相矛盾地吼道,言罢随手拿起一杯茶盏,狠命砸向他脑门!
秦漠寒也不敢躲避,整个人像一根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任那杯茶盏砸在头上也不动作。
“说!为什么不动手!”皇帝像一头被惹怒的狮子,吼道。
那些鞭炮大多数都是扔向皇帝的,致使他全身多处被炸伤,可恨的是屁股和后背伤得最严重,坐也不是躺也不是,被那些士兵护送回宫后,他的情绪一直稳定不下来。
“殷斩白挟持父皇,倘若动手,父皇性命堪忧,所以……”秦漠寒不敢火上浇油,嗫嚅道。
“别给朕装孝心!”皇帝还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见去他的话,长声吼问:“逆子!说,到底瞒着朕做了什么?”
秦漠寒整了整思绪,言简意赅道:“只私下招安过殷斩白,但并未成功。”
“还有呢!是不是嫌这江山太大了,想拱手送给那妖孽,所以自伤一手掌给他求解药!给朕记着,他是魔门妖孽,不是你兄弟!”
“父皇……”皇帝的薄情寡义让秦漠寒面色微变,张口欲言,但是话到嘴边,见他面色铁青,便又吞了下去,只道:“儿臣谨记。”
“再有第二次,储君之位你自己让出,然后给朕滚到冷宫去,别再让朕看到你!”
“是。”秦漠寒没再辩驳,低着头面目表情地答应道。
“滚!”事已至此,皇帝也不得不消气,挥手喝令,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秦漠寒俯首再应:“是,儿臣告退,父皇保重身子。”言罢起身离开了寝宫。
他刚走,又一阵杯盏摔裂的声音从寝宫里传了出来,回音不绝。
皇帝于上元夜里被爆竹炸伤,伤及臀背,夜不能寐日不能躺,连日来不能早朝,私下更是烦躁不已。宫中人见人畏,宫监和嫔妃战战兢兢,唯恐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便受到重惩。
饶是此事几经遮掩,还是走漏了风声,有些胆大的市井小民把它当作饭后谈资,暗地里啼笑皆非地悄悄议论着。
“哈哈哈,早知如此,我就该买一串大炮出来,塞那皇帝裤裆里去!炸他个断子绝孙!”枕月轩里,起阳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涌了出来,直觉解了恨,连连对林子默竖指:“我算看出来了,公子没说错,你不比我笨!”
说着说着,他欢喜地跑到沐离身边,关切地问:“师姐,你的伤还要不要紧?你失血不少,我去外面给你买些补品回来,你多喝一些……”
沐离摇了摇头,绽出了一个看不出弧度的笑容,阻止了他:“没事,不用费神。”语毕,她的视线绕过起阳,落到林子默面上,沉声道:“谢谢。”
“不用客气。”一众人相安无事,林子默的心情适才渐渐平静下来,闻言后来到沐离身边,含笑道:“这是我们第二次一起经历生死,要是不介意,以后便是朋友了,再说这种话就显得见外了。”
尔后,她看去一直抱着沐离手臂不肯放松的昀昭,捏了捏他依旧惊恐的小脸,慰笑道:“小不点,你阿离师姐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不会有事,别害怕。”
“我不叫小不点,我叫昀昭。”昀昭这才肯开口,有板有眼地回答道,看了看这间陌生而充满药香的静屋,眼神有几分迷茫。
“昀昭,不得无礼。”沐离微微责了一句:“叫阿姐。”
孩子对沐离的话言听计从,遵了她的命令,仰起脸道:“我叫你阿姐,以后你叫我阿昭,不要叫我小不点,那样长不大。”
“有志气!”林子默一奇,愣了有一秒,即刻竖起了拇指,拍拍他肩膀:“见过人小鬼大的,没见过你这么有板有眼的!等到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个男子汉!阿姐要是挨人揍了,就来找你求救,把他打得稀巴烂!可好?”
“谁敢欺负你跟阿离师姐,我和起阳哥哥把他们牙齿打光!”昀昭被林子默一鼓励,后悸皆消,红着脸蛋道。
“打光牙齿能成什么气候?”起阳啼笑皆非,插了一句嘴。
“是个打抱不平的小英雄!”林子默不认同他的话,不满地将他推开,抚上昀昭的小脑袋,赞赏有加。
孩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红着小脸低下了头。
沐离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笑容,向来清冷寡笑的唇角也渐渐上扬,漾出了一抹微不可觉的笑容。
正说着,珠帘轻轻揭开,简回春推着轮椅从内间出来了。
“没事。”看到一双双万分担忧的眼睛投到自己面上,容决清浅一笑,安慰道。
“霍恩大叔!”昀昭不知道这个病弱的男子是不是他和沐离要找的斩白少主,一眼看见熟悉的简回春后,跑到他身边叫道。
“我和阿离师姐找不到斩白少主……”他回头小心看了一眼容决苍白的面容,小声道:“霍恩大叔,你知不知道斩白少主去了哪里?他的手臂有没有治好?”
“阿昭,过来!”沐离陡然出声喝止他,将他从简回春身边拉了回来。如若不是她照管不好昀昭,他也不会到处乱跑,从而被秦漠寒发现行踪,更不会连累所有人身陷险境……
“斩白少主有自己要办的事,不可能随时去看你,听话,跟师姐回去。”见容决安好无事,她拉过昀昭的手,对所有人道声“再见”后匆匆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