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林子默和起阳离开后,容决紧掩了门扇,与简回春进了内室。
“少主……”一进去,还不待放下药盒,简回春便哑然出声,屈膝欲跪:“属下无能,请少主保重身体……”
容决及时扶住他,慰道:“现下能解毒,不至于使我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全凭先生费心,无须自责。”
知道时间紧迫,简回春也不再浪费功夫,起身后打开药盒,从里面的药瓶当中倒了一颗药让容决服下。然后拿出几把约莫三四寸长的明亮匕首,交给容决,让他在烛火上炙烤片刻,自己则将包扎用的药布等物如数摆好。
“少主,这药会让你暂时失去知觉,但是不能止血,所以属下不能迟疑。倘若在药效退去之前没有结束,少主需要忍住。”他将容决右臂的衣袖挽起来,解去他腕部紧紧缠绕的一圈纱布,待得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后,一边抓紧时间处理一边沉声道。
容决点点头,没说什么,从烛火上收回匕首,交给了简回春。
简回春伸手接住,快速将伤口周围的血肉刮开,露出了腕骨。因为毒药侵袭,骨骼已经发青,间或可以看见几处黑色的暗点——那便是毒源,需将它们一个个剔除,并且还不能沾染到其他地方的皮肤,一直到它们完全除尽为止。
“少主,你忍住。”他屏住呼吸,借着烛火的照耀,小心翼翼地探入匕首,在腕骨上挑着黑色的毒点。
“我自己来……”容决怕他不小心碰到刮下的毒骨,从他手里接过匕首,看着他满头大汗的紧张神色道,自己拿着匕首,埋头剔除那些毒点。
简回春看得神色震痛,却是大气也不敢出,向来平静无波的面容上染出一抹哀色,颤抖地接换着他退下来的匕首。
等待的过程虽然只有半个时辰,但他却觉得漫长无比,像炼狱一样备受煎熬。待得容决将最后一把匕首从腕骨上取下后,他才彻底松了紧绷的神经,迅速将伤口包扎好,帮他擦掉额上渗出的豆大冷汗。
因为失血和剧痛所致,容决已经接近昏迷,眼睛开开合合,脚步发虚。
“……少主?”简回春将他扶到轮椅上,担心地唤了唤。
“没事……我坐一会……”容决尚还有意识,含糊应道:“辛苦了,先生回去休息……”
简回春将一床暖被抱下来,盖在他身上,待他安睡过去后,才提过药盒,熄了灯,掩门而出。
然而即便镇定自若,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行走在月夜里,看到的两个人影还是让他神色一变,止住了急匆匆的脚步。
“先生……”起阳最先忍不住,跑到简回春身边,颤抖着声音问他:“先生,是不是公子的病已经……”
“起阳——”林子默吓了一跳,将他到口的话截住,屏息等待简回春的说法。
“公子刚睡下,不要去打扰他。”简回春避而不答,只攥紧了药盒,低头叮嘱了一句,绕过两人无声走开了。
起阳想到了最坏处,撒腿就往容决的住处跑。林子默也有些站不住脚跟,匆匆追去了。
屋内漆黑一片,只清寒的的月色流淌进来,洒在桌案的物什上,拉出长长的细影。进入里间的时候,一眼便看到角落里一个纹丝不动的疲倦身影,似沉沉睡去,又似已经了无气息。
两人不知道简回春给容决加服了安眠的药,是以他才会睡得那般深沉,只当自己心里的猜测落实,叫了一声后见他没有反应,心下一颤,面色刷白。
“公子……”起阳眼眶一湿,当即涌出泪水。
林子默也不敢相信,定定看着轮椅上的容决,拿着红烛的手簌簌发抖,长久之后才敢伸出手指,缓缓移到他鼻翼下方……
“龟孙子!我想一刀砍了你!”探到的生息让她紧绷的神经一松,一颗悬着的心蓦然放松,喜不自禁,一拳砸去吧嗒落泪的少年,自己却也眼睛发红起来。
“哪有你这么咒你家公子的!”她不解气,抬手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又砸了他一拳。
起阳听罢喜极望外,确定容决只是昏睡过去后,一把捏住林子默的手腕,高兴得语无伦次:“太好了!公子没事……他没死,他没死……”
林子默被她抓得骨头都快断掉,又一拳砸去他胸口:“再说一个字,我把你嘴巴缝了!”完后将被角往容决的肩上提了提,防止他受寒。
起阳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被林子默打了也不还手,只跪在轮椅边,跟她一眼不眨地看着容决微微起伏的胸口,心底的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烟消云散。
因为药效所致,一整夜下来,容决都处于半晕半睡的状态,根本感觉不到身边还有人。翌日天方大亮,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碗飘散着香味的热粥已然呈在他面前。
他一奇,看着白亮的屋子歉笑道:“不小心睡过头了,让你们担心……”
“没有,天还早着呢。”林子默截住他的话,给他掖了掖下滑的被角,趴在轮椅边道。“我先给你洗漱一下,完后喝点粥填填肚子,反正也没事情做,待会就再多休息几时。”
“好。”容决想起身自己动手,不过暗自尝试了几下,只觉得四肢疲软,又不想被她和起阳看出异况,就没再逞强。
洗漱完毕后,林子默舀了一匙热粥,吹了吹小心递到他唇边,笑道:“不是府上的庖厨做的,别嫌太难喝啊。”
容决摇头笑笑:“总比没有吃的好。”
林子默一窘:“我那是太过谦虚的说法……好歹上辈子一直自食其力,给自己做了十几年的饭,熟能生巧嘛。就算做出来的东西不是人间美味,可你也不该那样说的,就不能昧着良心夸我一两句,给些鼓励?”
容决失笑:“总比喝西北风好。”
起阳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下公子给你面子了,可别让他失望。”
林子默又一窘,揪了一下起阳的头发:“瞧瞧你们,一个德性!”一边喂他喝下,一边得意地道:“以后要是没出路了,就去卖粥求生,也不会饿到自己,说不定把你那些盘缠就赚回来了。”
“估计除了我,没人会去光顾。”容决看着她憨笑的模样,莞尔笑道。
“……”林子默面上的笑容立马僵住,“你这么大手笔,一碗卖你几十上百两银子的,估计也不会心疼。”
这话说到了容决的窘处,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实话,我身上一文钱也没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