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途中多了武一涵,自然安全了许多。三人重新购置了一辆马车,翻山越岭一路跋涉,捱到漠北青木原时,已是一月之后的事了。
时值隆冬雪季,银花乱舞,飞雪狂欢,飘飘洒洒肆意扬荡,壮如白浪滔天,雵雵不歇!
然而无可忽略的是,苍茫雪色中亦升腾着焦黑色的狼烟,混合着遍地鲜血,入目惊心。一不小心还会踩上被厚雪掩埋的断肢和冻尸,突露着白骨,狰狞可怖,让人骇然变色,心脏都能跳出嗓子眼。
“害怕吗?”武一涵凝望片刻,侧首看去呆呆观望的林子默,问道、。
“惨不忍睹……”第一次目睹这样浩大而血腥的场面,林子默只觉得胸口翻江倒海,不过已经不只一次见过死人,片刻后便从惊骇当中勉力平静过来,沉声应道,言罢搀紧了面色骇白的沈眉娘。
武一涵一头扎进马车,从里面取来两个斗笠交给她们:“眉娘,与阿苒戴上这个,看不见了能好受些,也可以遮雪。”说完不等沈眉娘发话,他径直将斗笠戴在她头上,落下的手在虚空中僵持了半秒,最终移向她消瘦的肩膀,拍了拍上面的雪花,对她默声笑笑,便牵马又行。
“多谢武叔。”自然看见了武一涵转头时耳根上微微泛出的红晕,林子默只觉这严肃的长者刻板得好笑,连忙跟上去,往营门口的方向靠近。
守门的士兵认得武一涵,一听说他带远房亲戚来探望儿子,便给了他面子,将林子默母女放了进去。
一入营中,才知道此次战况的惨烈,到处都是受伤的士兵,被同伴搀扶着,往休息的地方徐缓移去,留下一路低低的呻吟声。
“眉姨!阿苒!”绕过校场,一个浑厚清朗的声音突地飘入耳中,带着惊喜清晰传来。转身一望,一个二十又五左右的年轻将领被几个士兵簇拥着,载着满肩风雪疾步行来,正是漠北大军的少将苏湛
见到他后,沈眉娘忍不住心中悲楚,还没到近前,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下跪。
苏湛吃了一惊,大步上前扶住她:“眉姨!您这不是要我折寿?有什么事进帐再说。”说完将三人往大帐带去。
“湛儿,眉姨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找你,只是阿苒真的是无辜的……她没有勾结魔门,也没有弑君之心,眉姨不知道该求谁来帮她洗脱罪名,能想到的就只有你了,求你无论如何都要帮阿苒洗刷冤情……”一入帐,沈眉娘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情,抓着苏湛的手臂央求道,语不成声。
担心沈眉娘忽喜忽悲的情绪伤到身子,武一涵走到她身边,沉声劝道:“少将军性情中人,不会坐视不管,眉娘你放心吧。”
“武叔,”几句下来劝住了沈眉娘,苏湛这才有喘气招呼武一涵的机会,看着这个已经解职的战士,只开口叫了一句,便喉口哽咽,欠身致歉:“苏湛有负您厚望……”
一语出,武一涵心下即知,漠北战况不容乐观。
“只是开始,不必消沉。”武一涵眼眶灼热,拍拍他的肩膀,将他的身子扳正,看着年轻战将眼里满布的血丝,朗声鼓励道。
苏湛郑重点了点头,笑容里生出显而易见的力量,坚定道:“是。”
“眉姨,阿苒的事我已经听说,一直想抽空回去看看虚实,无奈战事吃紧,实在脱不开身,让您担惊受怕了。”他将视线移到沈眉娘和林子默身上,满目的歉疚,“好在阿苒平安无事,既然已经寻到了这里,你们就待在营中,不要轻易走动,我会安排人好生照顾你们。等战事结束后,一并带你们回京,进宫去面圣,请皇上彻查此事,还阿苒清白。”
“哥,是我……”林子默心里一阵愧疚,伙同沐离杀皇子吓皇帝,本就出于自己的意愿,所以她没将自己当成无辜之人,闻言后想开口解释,却被他打住话口。
“阿苒,你放心,哥不会让你和眉姨受任何委屈的。”知道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随了沈眉娘的性子,生来胆小纯善,苏湛压上她肩膀安慰道,给她胆量。
有那样一个冷血无情的父亲,却有这般重情重义的兄长,林子默不感动都不行,想想连月来颠沛流离的艰难行程,喉咙瞬间发酸,喑哑道:“谢谢哥。”
正说着,冷不丁一个传事小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至极:“少将军不好了,营外……营外有人闹事!你快过去看看……”
“什么人?”苏湛一奇,嘱托下属去给武一涵和沈眉娘母女安排住处,自己随那小兵出了帐,赶往事发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