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天君府的花园中,却好似没有离开过一样,眼前还是一样的景,一样的灿灿繁花。七乔伸手探上枝头手指触到这红艳,衬得这纤细的指尖苍白异常。心里不知哪里来的这些伤感,收回了手便回到了自己院中,进屋反手光上门,坐榻上气运周天,心中默念起道家真言。
可这心里的伤感却是不想放过她,清心去念的真言年了一遍遍,心还是被这莫名的伤感揪着捏着,如何也入不了定,最后只好作罢,索性就侧身斜倚靠上榻枕,双手交错抱在胸前,闭着目,也不知自己的心究竟在闹些什么情绪。
有趣无趣,日子都是这般过,虽说无聊,但七乔的修为确实有了不少的长进。即使暂时还是施展不了天罗伏魔印,但凭着这一副仙骨,别人修炼千年的才有的修为,七乔不过只用了百年之数就已达到,而这所谓百年,在天界不过只是百日之数。
原本还未到勖茂天君出关的时日,可这一早七乔就在自己的院前见到了看着早已等在那里的天君。
正想上前打招呼,却不料很少先开口的天君这一回抢了先,“你与本君去见一个人。”语气中是少有的起伏,七乔抬头去看,那张冰封着的脸上竟似乎有一丝难以言明的情绪,复杂却有一丝暖意,将这原本含冰带雪的眸子化出一丝波澜来。
不知要见的人是谁?
还未及七乔答应,就被天君拉起手,架起一朵祥云,飞出了院子,低头去看,那规模宏大的天君府很快变成了一个小点。
七乔站在勖茂天君背后,看着他身后被呼呼过耳的风撑起的锦袍,想着是何人让平素做事沉稳的他飞的这样急切。
转眼二人便到了天界西山仙林前,下了云来,平素做事果断的天君竟在林前停顿了片刻,手不自觉的抚过自己的鬓角,似乎想要整理自己的妆束。
七乔在一边看着勖茂这些细小的异常,心里蓦然有一种道不明的不安。想要问一句“见的是谁”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好像说了便会割断与眼前人好不容易建立的关系。
“我们进去吧。”话音落下,勖茂竟忘了去拉身后的七乔,自己向前就迈了一大步,原本握在七乔手中宽大的被扯起,他才回头,看了一眼发呆的七乔,拉起她往里走。
穿过重重的密林,到了林中的一处木架的高楼。围着木楼的院门前站着一个人,一身素白的轻纱,长发及膝,到近了再看,第一眼入七乔眼的竟是那人脸侧眉梢下的一颗红痣。眼前似乎忽然叠上了另一张相似的脸,可这不过是转眼即逝的一幕。七乔只觉得熟悉,但却完全想不起关于眼前这人的任何记忆来。
“你们来了。”声音极其的温婉柔顺,那让人舒服的眉眼也是十分的好看,这淡淡的一笑,却让人明白了何谓倾城。
“嗯。”勖茂应下,那淡色的眸中映着眼前的人影,自然的就放开了握着的七乔的手。
“听说你什么都不记得。”那女子轻轻的拉起七乔的手,眼中带着怜惜,“我叫阮轻言,前世叫做林丝桐,现在是这西山仙林的守林仙子。”
七乔却十分不知所措的望了望身边的天君,又回头对上这双温婉的眼。
“哦。”除了这样应一句,七乔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眼前的女子的亲切的,是熟悉的,但这种熟悉中也带着让人难受的悲凉。
“呵呵。”看着七乔呆视这自己,阮轻言低头一笑,“到里面去坐吧。”
“那个,今天我与老君约好了要讲修炼的事,你们进去聊就好了,我……先走了。”平生第一次那么流畅的说出一句谎话来,七乔立刻把头埋的很低,生怕让他们看出些不妥来。
“那你去吧。”看不到勖茂是用怎么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
七乔轻应了一声,就踏云而去,到了半空,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人一同走进木楼的背影,一下子心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但里面却是空的,什么回忆都没有。
凡人成仙的时候,往往会想起自己在红尘轮回中的种种,七乔却是被天择之刑断了前缘,忘了前尘。忘了便忘了,却偏偏在这副骨肉中留下这许多不明不白的情绪。牵绊着自己却找不到牵绊的源头。
又是一人在天君府最高的正殿屋顶呆坐了一天,无论什么时候,高处总是能让七乔心静些。
吹了一天的凉风,七乔终于是把自己那些情绪安抚下来了,其实对于七乔正真难受的并不是那些不好的预感,而是她对这些预感背后有些什么的无知。就如同你与一个瞎子说他的面前有危险,那瞎子却看不到是一样的道理。
闭目一声咒,七乔已下到了正殿门前,慢慢的走向自己的小院,路过那一排花树,却见树后的回廊上,那两人不知何时来的天君府,正相依而立,阮轻言远远的就看到了七乔,柔柔的唤了一声,让她过去。
七乔只好走到二人跟前,阮轻言拉起七乔指着这一排花树,说道:“你瞧,这花树原是我家乡才有,以前我们在皇宫的时候也种过,我们以前还在花树下埋过心愿,也不知还在不在了。”
七乔顺着阮轻言的指看去,才发现这花树都是成双相邻而植,若是单看靠的近些的两颗,却似双人对望一般。
“这花原是为了她栽的。”七乔想到这,心尖一酸,抬头去看勖茂天君,可天君却丝毫没有感到她的异样。
心里就这样有了个结,此时的勖茂又怎么会明白,眼前的七乔早已不是前世那个人了,以前不计较的不代表现在也不计较。
只是七乔这一些说不清的不快中带着对眼前女子的亲切和熟悉,不知道之后他们又说了些什么。
只是唤作阮轻言的女子盈盈一笑,那一向冷面待人的天君的脸上竟也融出些笑意来。七乔一恍惚,一瞬间身边的景忽然都换成了红墙绿瓦间的只只花灯中,似乎也有人这样笑过,那一笑把那空中,被凡人称为一年中最团圆的满月,生生的比了下去。
这一瞬间,七乔眼前一暗,脑海中又变为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