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正直大暑,天气热的让坐在屋中堂风口的人,都出了一身细汗。连连拿起手中的纸扇呼呼的扇起风来,心里比外头树上的知了还要烦躁,口中骂道:“这都她娘的是什么鬼天气,热死小爷了。”
屋中另外的一名墨衣男子却只是静坐着,看了一眼骂娘的少年郎,脸上一点暑气都没有。他凝了凝神,掐指一算。眉头紧皱到一起,还是没有算到一点头绪。
这已经是第十五个年头了,想到这里墨衣男子的心里不由的焦躁起来,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心里默念到“七乔啊七乔,你究竟在哪里”。
闭目坐了一会儿,就起来对这依着门扇风纳凉的的少年说道:“走了,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听到这话,刚刚还在骂天怨地的少年倒是什么也没说,唆的站了一来,跟上了前面墨衣人的步子。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这闷热的天气中多了些湿气,不一会儿就下起雨来,但却也没有浇灭这让人烦躁的暑气,少年实在是受不了这湿热,于是说道:“爹爹,我先去客栈要个房间。”
言墨抬头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于是点头答应了。而自己则打着把素面画有鹅黄色睡莲的伞,继续在这新到的小城里漫步。这些年为了寻找七乔,这走走停停的日子倒让这两只妖怪的作息变得越来越像人了。
理由不过是阿玖无心的一句,爹爹竟然说娘亲会转世为人,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稍微表现的像人一点,免得到时候吓到娘亲了。
于是就这样找了十五年,当年他在邢台前勉强看到七乔入了人道,怎么就找不到呢?眼看着春去秋来,原来还是个半大孩子的阿玖都长成了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美少年了。
他边走边想着,有多少次在路边遇到打着素面油纸伞的白衣女子,自己都会多看两眼。虽然那都是七乔转世前的事了。
言墨早已不去追究自己为何会如此的想念这样一个寡淡无奇的小仙了,只是由着自己的思念把自己带到每个可能再遇到她的地方。
经过天择之刑转世之后,魂魄不记于三界,即使阎王殿的生死簿上也没有记载,这样的魂魄只归老天管,言墨能看到七乔入人道已经是算是运气了,想要知道的再清楚,大概只能去问老天了。
转眼就入了夜,言墨在小镇上寻了一圈,没有看到自己心里的身影,就到了客栈与阿玖汇合,随着寻找的日子越来越久,他只觉得日子也过的越来越快,也让他的心越来越急了,这一世还能知道她是人,若是过了这一世,就连她会变成什么自己都无从知晓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日,第二日一早二人又上路启程。想到凡人不过短短几十年的寿数,更不要说遇到个早夭意外的。脾气急躁些的阿玖直指着老天大骂:“你这破老天办的什么事?再不让我们找到娘亲,娘亲就要变成老太婆了!”
但老天爷似乎不愿意理会阿玖,天空静的一丝风都没有,阿玖只好跺着脚,继续寻找的历程,有时候实在忍不住就问言墨,“爹爹,我们这一世找不到娘亲怎么办?”
那墨衣人就看着远方,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口气平静的说道:“那就下一世再找。”
虽然阿玖心里也知道,如果这一世找不到,下一世就更不知道该去那里寻了,但还是紧紧的跟着言墨向前。这日子久了,对于他而言,这两个人就真像是他的亲人了。
说起阿玖的身世,倒也算的上可怜,妖界也与人间一样,家族大了,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斗争。阿玖虽说是鸟妖王的儿子,但年幼就失去了母亲,而杀了他娘的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阿迟的亲娘。所以自然他也没有把阿迟当成是自己的妹妹看过。
从小一个人顽劣惯了,也没有人管。那次不小心听到山神老头让那个坐在树上发呆的神仙带阿迟去人间,阿玖心里便有些忿忿不平,凭什么所有人都对她好,所有好事都给她?难道就因为她娘受到自己那身为鸟妖王的狗屁老爹的宠爱吗?于是便下手弄晕了她,自己跟着七乔娘亲出了山。
原本也想过一刀解决了阿迟,反正自己这一出去就再也没有想过回来,也让那个恶毒的女人尝尝失去亲人的感受,但看着熟睡的阿迟,想着她平时里那没出息胆小怕事,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口口声声喊哥哥的样子,竟然有些下不了手,最后骂了一句“别以为小爷心软,只是不屑和你那臭老娘一样卑鄙”就收拾了东西走了。
也亏的七乔是个不上心的,一同相处了那么久也没发现自己的身份。倒是那言墨,一眼就看穿了阿玖。只是二人各怀鬼胎,言墨平生又觉得做妖就是要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所以看着滑头的小鬼也颇为顺眼,于是就这样三人走到了一起。
原先阿玖只是想讨好这深不可测的老妖怪,才听他的口口声声的娘亲爹爹的叫起来,但时间久了,却也觉得没什么不好,甚至还有些温馨的感觉,好像自己有了个家,家中有自己的父母一样。加上七乔虽然看着冷淡,但颇为单纯,时常被阿玖和言墨二人耍的团团转。每次看到他七乔娘亲又恼又怒却没有办法的样子,心里都会暖暖的,于是一不小心就有点不舍得放弃这一点点温暖了。
而阿玖这些年的这声爹爹也不是白叫,在言墨的指点之下,他修为也颇为长进,若不是遇到什么大人物,一般是吃不了亏的。
更何况这些年,言墨的表现也越来越像个爹爹,除了指点阿玖的修行外,有时看到阿玖胡闹,也会说上一言半语的。
对于从小没人关心的阿玖,这些也就够了,足够支撑着他一直跟着言墨找下去,直到找到他的七乔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