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进来,碧纱橱边一拐,一个小太监装扮的人映入千缕眼帘。
千缕不免着恼,“好放肆的奴才!陈启安哪儿去了?!也不知道管教你们。”
那小太监低着头哧哧的笑,“陈公公恐怕是有心无力啊!”
难不成是什么人派来的细作?
此事非同小可。
千缕皱了眉,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小太监脱了帽子,瞬间,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飘落而下,发梢处还系着个缎带,发带也随之飘落而下。千缕看着一阵恍惚。
又见他抬起脸,带着戏谑般玩世不恭的媚笑。她忽然想起了这个人。一个非常不适合出现,而且几乎不可能在此地出现的人。
“是你?”千缕的口气比刚才还要不满。
“是我!”他呵呵一笑,自顾自的坐在暖炕上,一仰脖,往嘴里扔进一个咸酥糕。
千缕寒着个脸,走到他面前,向门外一指,“出去!”
“为何?你可知我很辛苦才进来一睹芳容的。”他笑了笑,眉眼间俱是风情,喉结一上一下,吞咽刚才的咸酥糕,临了,还不忘用舌头舔舔丰润饱满的唇。
千缕只觉口干舌燥,面红耳赤。“嫔妃寝宫岂是你能进来的。”
“所以我是偷偷的,没有光明正大。”他耸耸肩,无辜道。
千缕气结,指着他小声道:“你可知若是被人看见,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他眨巴着多情的眸子,嘴角一勾,“吃不了,还不兜着,那不是浪费了?”
……
这什么跟什么呀!
千缕有些不耐烦,“我好歹正七品采女品阶,我命令你离开我的寝宫!!”
“少拿品阶压我。”他又咕唧着一块咸酥糕,含糊道:“本大人正三品,说不走,就不走!”
……
千缕心下着急,又怕人看见,不敢大声吵嚷。偏生这会子唤秋站在碧纱橱外喊道:“公主,奴婢炖了红枣粥。”
恨得千缕直在心里头叨咕,宫女们是不是天天没事做,一天到晚老是炖东炖西的给她吃。
“红枣粥?”他低低说了声,冷不丁朗声道:“我挺喜欢……”
“喂!嘘……”千缕吓得一个猛子扑倒他,用手捂住他的嘴。
唤秋听得好像不对劲,忙道:“怎么了,公主?”
“没……没事。”千缕瞪了身下人一眼,结结巴巴道。
“那公主,这红枣粥……”
“你搁外边桌上吧,我待会吃。”
现下里,打发了闲杂人等是正经。
唤秋狐疑的放下托盘,也不敢问其他,便下去了。千缕听外面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传来门关上的声音,她才舒了一口气,从那家伙身上爬下来。
“嗯……软软的,手感不错。”他像品鉴什么稀罕物一样,认真的说。
千缕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后觉得扑倒他的时候,胸部好像压住了他的手。不免脸红到脖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千缕怒瞪他,真的火了。
那人灵活的跳下暖炕,一抱拳,眨了个眼,笑道:“在下裴清,字濂溪。”
“呸!”
“是裴。”裴清好心提示。
“呸呸呸!”千缕恨的盯他盯出个洞。
“是裴。哎,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这么美的女子无才显得粗鄙了。”裴清可惜的摇摇头。
……
深深吸了口气。千缕不想和他耍嘴皮子,强压怒火,赔着笑,“请裴公子移驾,这里不是您呆的地儿。”
裴清了然一笑,“你是皇帝的女人。”
“那你还不赶紧离开?难不成你想死?”千缕略带威胁道。她真的有点心急,若是被人发现,她的寝殿中有其他男子,名节算是彻底毁了。
“你怎么知道?”裴清惊讶的眨眼,笑嘻嘻的看着她。
千缕足足愣了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有毛病,这次还是古古怪怪的。
“妹妹,你睡着吗?”
殿外忽然传来恬良人的声音。下一刻就听见唤秋说:“请良人留步,主子这会子正歪着歇息。”
只听恬良人笑了声,而后道:“天气渐热,妹妹在屋内休息,你怎得不在里头伺候扇凉?”
千缕心头一惊,恬良人摆明了话里有话。她不禁看了裴清一眼,他无辜的看着她,根本看不出破绽。
“公主打发奴婢出来做碗冰粥。”唤秋很快答了话,一丝没犹豫。
“唔,是这样啊!听说皇上赏赐妹妹些好东西,我也来瞧瞧热闹。奈何身子笨拙,这都散了才来。”恬良人的语气很温和,应该没有生气。
千缕转念一想,恬良人带着身子来瞧她,如果连门都不让她进,知道的不说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仗着皇帝宠爱,连身怀皇嗣的嫔妃都不放在眼里,加之恬良人位分比她高出不少。那么轻易便树敌,不是什么上策。
于是,她朗声道:“请良人移步东厢房,嫔妾换身衣裳就来。”就这还不忘瞟了裴清一眼,示意他赶紧离开。忽而又想,恬良人堵在门口,他又怎么出去?一时之间,竟陷入两难之地。
“要不你先躲在寝殿里,等我送了恬良人,你再出去。”千缕简直快要焦头烂额。
没想到裴清还没来得及表态,殿外恬良人却道:“妹妹想来也乏了。我和妹妹就在内殿暖炕上歪着说话,不必拘礼。”
她居然想直接进来?!
千缕越发怀疑这是个圈套!难不成之前传言恬良人与人交好,只是她的伪装?
这该怎么办?!!
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其中夹杂着唤秋的阻拦声。“良人留步,主子才起,待奴婢伺候主子净面,方不唐突了良人。”
“不妨事。”
恬良人一句轻飘飘的不妨事,激得千缕一身冷汗,她已经顾不得身边的裴清,浑身僵硬的在碧纱橱处相迎,边不自然的笑道:“良人怎么来了?这么热的天,中了暑气可就不好了。”
恬良人今儿穿了一身蚕丝衣裳,上头绣着卍字花纹。蚕丝在夏天穿着,又凉快又吸汗,非常舒适轻薄。今年蚕桑光景不大好,拢共连没得几匹蚕丝料子,几乎都给了恬良人做衣裳。据说是皇帝心疼她那么热的天还带着身子,命内务府裁了做了好几件。
她长得贤良淑德,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模样,笑容也是温和的,让人觉得非常舒服。“姐姐不请自来,妹妹不会介意吧。”
千缕用身体挡住内殿,笑道:“姐姐这话说的,让妹妹无地自容了。姐姐怀着身孕来瞧妹妹,妹妹高兴还来不及呢。”
恬良人看了看内殿,继而笑靥如花,“妹妹该不会让姐姐一直站着吧。”
千缕拍拍额头,笑着往厢房引,“是妹妹疏忽了。姐姐还带着身子呢。”
恬良人执帕掩口一笑,并不跟着千缕走,而是径直进了内殿,道:“不必麻烦了,咱姐妹俩坐在暖炕上聊聊天。”
“良人留步!!!!!”千缕大惊失色,忙回身喊她。
“怎么了?”
千缕狂奔进内殿,内殿中只有恬良人一人坐在暖炕上,被她吓了一跳。
裴清人呢?
千缕不由得舒了一口气,不管他是不是躲在床下还是衣柜里,只要没被撞上那便是万幸了。
对于恬良人执意要在内殿坐着,千缕的疑心也尽消。如果是两人约好要陷害她。那么裴清的消失便不对了。
“唤秋,上茶和点心来。”
没了裴清这个心口大石,千缕从容和恬良人聊起家常话。虽然后来恬良人走了,千缕没在任何一处找到裴清,但好在没出什么事,也没听见有什么风言风语。
这个人,来的神秘,走的也神奇。
千缕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