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心下起疑,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也开始打量起眼前这突然杀出的男人来。心中不禁暗道:他便是非瑾?
那男人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双眼锋利的如同一把利剑,让灵儿身子都不觉轻轻一颤,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儿,却好像是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一样,让人浑身不自在。
“昨个儿我到紫园去逛了一圈,今早才发现已经睡在了那儿,莫不是这丫头……”红衣少年自顾自的开口解释道。
结果被那男人虎目一瞪,少年急忙刹住了话头,乖乖的闭了嘴,右手指尖还捏着灵儿的衣衫,仿佛是受了多大的委屈的狗儿。
那名为非瑾的男人重新看向灵儿,灵儿却是不甘心让他就这么瞪着,不仅抬起了头,回瞪了过去。扬起的俏脸上,满是不服输的倔强。
那男人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赞赏,他清了清嗓子,身上那股凌厉的威压也终于是渐渐地隐了去,就在灵儿舒缓了神经,轻舒一口气之时,却听得他开口道:“凤仪殿是皇后娘娘的住所,姑娘是皇后身边的人?”
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是什么来头,灵儿只是适时地垂了脑袋,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奴婢并不是什么人,只是一个在凤仪殿听差的小人物罢了!”
男人用眼睛睨着她,目光也落在了少年抓着的她的绣袍上,神色微冷,可那红衣少年似乎是认准了灵儿这座靠山,硬是抓着死也不松开。
灵儿脸色略微有些尴尬,看那男人张口还要准备说些什么,但是她却是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灵儿向那红衣少年福了福身子,柔声道:“公子,奴婢还有些事儿,就不便在此叨扰了,以后公子要想听歌儿,奴婢再跟您唱便是了。今个儿就先告辞,还请公子放手吧!”
那红衣少年面色古怪的看着她,不知是激动还是着急,面颊竟然带了一丝淡淡的潮红。动了动嘴,想说什么,但小心的瞥了一眼此时感觉很煞风景的立在身侧的男人,终于是不情愿的一根一根把手指从灵儿的绣袍上退了下来。
灵儿像是突然得了大赦一般,飞也似的逃离了枫园。
只听得身后传来那红衣少年的叫喊:“丫头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然后就听到“啊”的一声惨叫,跟着又传来了红衣少年那不满的吼叫声:“非瑾你这老头儿,又打我脑袋!”
灵儿一路上虽然紧赶慢赶,但回到凤仪殿,却还是迟了。看到那不满一半小篮的莲蓬,灵儿不免又遭了那王老婆子几条柳鞭儿。
向临床的双儿讨了几块膏药贴上,灵儿伸手入怀,却发现自己的贴身绣帕竟然忘在了那红衣少年的手中。问向双儿等一些在宫里算是资深的宫女,却都是摇头,说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人长得像灵儿所描述的这般,灵儿也只得作罢。
只是得了一件事儿,说是那被无辜分配到地界边缘的安然小城长乐宫的荣亲王,派了自己的儿子楚瑛小王爷代其前入宫探病,也就在这几天儿会到达天都。
天赐二十七年五月十三日,东夷番罗国向天王朝俯首称臣,长达四年的东夷之乱宣告结束。番罗国国王哈达君王派了自己的儿子苕朝小王子入京朝贡,二皇子楚飞更是亲自帅了八千飞骑军凯旋而归。皇上龙心大悦,一直药石未尽,看起来奄奄一息的身体才终于是得见反阳,下令于今夜在文宗阁内大摆筵席,宴请文武百官,为二皇子楚飞和八王爷接风洗尘。连宫内的妃子娘娘,皇子公主,也被应邀在出席之列。
话说此时莫离宫内,却是一片优雅清淡。成片成片的梨花花瓣,素白如雪。书房内,香炉里缓缓升着一缕青烟,微风吹过,不时送来几片洁白的花瓣落在窗台。窗边,立着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乌黑的头发散漫的披散着,眉头微蹙,面色苍白,仍旧一副病弱恹恹之态。单薄的身体,好像是在残风中飞舞的飘落的花瓣,又像是风雨中摇曳的残烛,似乎一不小心便会熄了。只是那双眸,一如月光般清冷。
“三皇子,奴婢泡了菊花茶,具有清热解毒,舒心养脾的功效。”书房内,一个一脸娇媚的宫女笑意盈盈的放下一个茶盏。
男子没有回头,自顾自的望着窗外那一片的洁白。
“三皇子?”没有得到想要的人儿的回应声,女子又轻轻地呼唤道。
“你是何人?本皇子可不记得莫离宫内有谁可以未经我的允许,擅自闯入我的书房!”男子的语气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平静如他,仿佛他所问的话,并不值得他夹带任何感情进去似的。
声音很轻,但似乎有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威压。
“奴婢不知,还请三皇子恕罪!”女子大惊,急忙下跪。
男子转身,目光在女子脸上淡淡的扫过,屋内的气氛不知不觉的紧张起来。久久,男子吸了一口气,长久病态的脸上才终于泛起莹莹的玉光,叹道,“茶是好茶!”
“谢三皇子喜欢!”女子低头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戴月如,是这届落选的绣女,被分派到莫离宫。”
“我没问那么多!”男子冷然。
“恕奴婢多嘴!”月如连忙闭紧了嘴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男子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女子,用帕子掩了嘴唇,清咳了两声,才收起咄咄逼人的气焰。“我不喜欢多嘴的人,更不喜欢乱说话的人!”
“是,奴婢谨遵三皇子教诲!”
“你下去吧!”男子再次把目光转向窗外,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女子痴痴地看着窗边男子那略显单薄的背影,双瞳绞着,只是咬了咬红唇,“奴婢退下了!”
桌上的茶,渐渐地变凉……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道白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离,你没有发觉自己的宫殿,太过冷清了吗?”来人悠然的笑道。
“这不正是平王你想要的吗。”月袍男子一甩衣襟,看着来人正色道。
没错,一身白衣,来人正是平王。
“八王爷回京已经好多天了,二皇子,怕是今晚也要回来了!”平王摆弄着手中的折扇,自顾自的找了一个位子坐下。
“八皇叔这次是来报捷的。二哥这次出征,是大获全胜,凯旋而归了。”月袍男子盯着窗外,似在对别人,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离……”平王欲开口。
月袍男子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六皇叔什么反应?”男子绝美如玉的容颜,略显有些虚幻。
平王沉思了一下道:“风平浪静!”
“文泠,你知道我为什么迟迟不肯动手吗!”月袍男子抬头看天,蓝色的天空,晴朗的一塌糊涂。
文泠是平王的名字,橘文泠!
平王怔了一下,低头叹了一口气,“二皇子楚飞虽然骁勇善战,但是,他仍乃一介武将!”
“不错!勇者,争天下;而智者,却在谋天下!”月袍男子顺手拈起窗边的茶桌旁一枚黑色的棋子,淡淡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