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影女来说,在被献祭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彻底崩塌了!尽管从小吃穿总是最好,走到哪里也永远都像公主一样享受各种目光的关注,然而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她才突然醒悟,那些目光里不仅有崇仰,还有距离!说到底,她只是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就好比这最后的时刻,她竟不知该向谁告别!
哭过之后,暗夜的微光里,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歌声,“……匪以威兮匪以战,匪以樵兮匪以贤,兄弟共兮以斫影,日月明兮……”,是《斫影》!
难道……她……也来了?
歌声轻柔,好像专意于抚慰人心,就如涸辙鱼重归故川,影女突然不再害怕:是她,她来了!她知道我在这,她担心我!
歌声是对歌声的最好回应!努力平稳住心神,她开口唱道:“青青竹兮,于彼林兮;断而续兮,弓而弦兮……”
《羿云》的歌声刚起,隔壁的《斫影》戛然停下,就听云女问道:“阿影,你还好吗?”
再没有比这一句简单的问候更暖心了,影女泪流满面,她强忍着哽咽道:“……我还好,你怎么……也来了?”
一时间,两人放声痛哭……
过了很久,影女问道:“……姐姐,我们被抛弃了吗?”
云女:“不,你还有我!”
影女:“……嗯。姐姐,我们唱歌吧!”
……
那天,两姐妹后来接连都睡着了!
睡梦中,影女看到自己赤身躺在祠堂的大殿上,族人们都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突然扭曲如野兽,一双双热切的眼睛也突然锋锐如利箭,在窒息般的压抑里,她想要叫喊却发不出声音,就像被困在了一个永世不得逃脱的壳里,心中满是无法言说的恐惧。
就在这时,堂上的斫祖泥像居然动了!只见它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震得大地颤动。来到近前,它抬起巨大的泥脚,猛地向着影女的胸口踏去!
那一刻,山一样的重压带来无尽的憋闷,耳边响起无数放肆的笑声,或许自己和那个壳都一起被碾碎了!就在快要窒息前的一瞬,她猛然自梦中惊醒,睁开眼却发现进入了另一个噩梦!
一个男人正压在她的身上,那人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在她身上胡乱摸索着,脑袋则埋在她的胸前乱拱,在外力的作用下,她的两乳正颤动如两只受惊的白鸽子……
她彻底被吓傻了,两眼茫然地望着眼前,以为梦还没醒,竟连反抗都忘记了!
就在这时,自外面刮进来一阵蓝色的风!清亮的月光下,只见门口多了一个全身泛蓝的怪物!这怪物身形高大,面容无比丑陋,两只大眼闪着妖异的光芒!
影女躺在地上,茫然而又无助地望着门口;怪物堵在门口,望着殿里……就这样,一人一怪物怪异地对视着!
或许是感受到了影女眼中的绝望,那怪物来到近前,随手一抓就已将那男人自影女身上提了起来,接着随手往旁边地上一掼,就听“轰”地一声,那人已脑碎满地!
眼前的这一幕实在太血腥了,当时,影女就觉脑袋里嗡地一下,然后就失去了知觉……待到她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处一口枯井之中!
四下里一片漆黑,井口上方那一小圈夜空也仅仅只有些许微光,空气中混杂着血腥、腐臭等多种令人作呕的气味,这就是两姐妹所存身的环境!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一头怪物,它就在旁边休憩,气息悠长!
此时此刻,两姐妹都又饿又怕,紧紧抱在一起,彼此都深切地感受到了对方的可贵,如果孤身在此,恐怕会立即崩溃!
在这样的环境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就这样在煎熬中苦捱苦磨,终于等来了天明!此刻井上天已大亮,井底光线虽然仍很暗,但已经足以看清周围的事物。
这口井约有十多米深,井口并不甚大,不过井底倒颇为宽敞,看来似乎被那怪物改造过!此时,它仍倚靠在井壁上,似乎还没睡醒,而在另一侧,两姐妹正小心翼翼地蜷缩着。
这一天,直到黄昏的时候,那怪物才醒来。此时两姐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心,不过也好,饿得厉害了恐惧反倒不那么强烈了!昏黑的井下,只见那怪物的两只幽蓝的眼睛,两姐妹相互搂抱着,默默等待着……结果,在入夜之后,那怪物却上井走了!
这一走,就是大半夜,待到他再次回来的时候,下井的声音吵醒了两姐妹。黑暗中,它将一个什么东西扔在两姐妹的脚下,吓得她们尖声大叫……待到第二天,她们看清楚那是一条血淋淋的牛腿!
其后两天的情景跟第一天都差不多,每次怪物都是入夜才出去,半夜才回来,每次回来也都给她们带些肉食,然而两姐妹从来不吃!三天里,她们几乎什么都没吃,只有一次,在怪物出去的时候,她们在井底摸索到一棵小草,两人分着吃了!
或许是看两姐妹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饿死在这里吧,终于在第四天清晨,这怪物将两姐妹送上了地面!
太阳尚未升起,感觉有些微凉,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气息。不用费心去打量,屹立远方的天泉山就可以清楚地映入眼底,这夏末的清晨,竟让人觉得满是生机。
两姐妹相互搂抱着站在井边,此刻怪物就在她们的对面。这一次,她们才真正地看清楚了这怪物的模样!这家伙身形高大,面目丑陋至极,全身都泛着妖异的蓝色光芒,但总体看上去还略微有些人的模样。奇怪的是,它似乎没有小腿,看上去竟跟被人从关节处齐根剁去的一样。这就是天龙?
怪物向着不明所以的两姐妹挥了挥手。过了很久,她们才反应过来,终于相互扶携着向着远方走去,走了几步回过头,发现那怪物还站在井边望着她们,似乎是在给她们送行……此时天近入秋,各种果子漫山遍野,对饿得两眼昏花的两姐妹来说,想要填饱肚子倒也容易!
此时,两岸被毁损的祠堂早已修复完好。经过三天的大规模搜寻之后,他们已经放弃了寻找,现在正齐聚在各自的祠堂里,似乎是在商议下一步的对策,不过看起来好像都吵的很厉害……
在说云、影二女。在填饱肚子之后,因为有天泉山作路标,不久,两姐妹就找到了奈河。此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阳光照在身上格外温暖。
天高气暖,到处生机盎然。两姐妹穿着衣服在河里清洁了身体,又一起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在岸边晒太阳……在这里,她们待了很久,也聊了很多。
“……姐姐,那个大个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大个子?”
“哎呀,井里边的那个!”
“哦,我也看不出来,不过你发现没有,它好像没有小腿呢!”
“嗯,看起来就跟被人砍去的,真的好可怜!”
……
“阿影,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姐姐,我想回家!”
“回家?”
“嗯。”
“那好,姐姐带你回家。”
……
这天傍晚的时候,两姐妹终于回到了部族。她们甫一出现,就立即引起了轰动!
从她们口中,两岸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们的预料!
根据二女所说推测,巫师李坤应该对影女垂涎已久,所以这一次借着天龙出现,想要在献祭的时候欲行不轨,却没想到遇上了天龙!在祠堂里竟敢做这种龌龊事,那他确是死有余辜,既然已经死了,那就不再多说!
而对天龙,两岸前所未有地取得了共识,一致同意将它定性为妖魔,原因如下:
一、毁坏羿、斫二祖的神像,是可忍孰不可忍;
二、偷盗两岸牲畜,杀人、掳人,为祸两岸,危害两岸安全;
三、生活在井里,面目丑陋,形体怪异,性格阴暗。
所以,毫无疑问,此物必属于妖魔一类!
不仅如此,两岸还一致决定举行降魔比赛,哪一方能率先降此妖魔就为两岸之尊!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两姐妹的预料,尽管她们再三向族人求情,一再讲述怪物的可怜,可是全然无用!而且,她们越是这样,族人越是怀疑,对于斩妖除魔的决心也越是坚定,最后人们甚至认为她俩作为跟天龙正面接触过的人类,是这次降妖除魔的关键!所以,几天后的一个夜里,两岸的祠堂前接连立起了高大的木桩,木桩前分别绑着云、影两姐妹!斩妖除魔的时候到了!
清月隐隐,奈河汤汤,半夜的时候,天龙果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