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李必闻敲开四楼杨家的门。
“我想来给杨爷爷上柱香。”李必闻说。
杨伯大儿子面带笑容，让开一条道让必闻进去。
她嘴巴张得老大，黄纸纷飞，满屋子烟雾缭绕，门上、墙上、冰箱、空调，到处贴满江湖术士作的鬼画符。李必闻差点以为自己不慎穿越去了僵尸满街跳，道士追着跑的大清王朝。这可是二十一世纪的住宅民居，还有人把自己家弄成这个鬼样子。
这群子女究竟对死去的亡父，心存多大的忌惮？
“李小姐不要见怪，这是在超度家父的亡魂，助他早登极乐。”杨伯大儿子躬身点了支烟递到李必闻手上。
呵呵，根本是为了不让杨伯的鬼魂靠近，希望他早日灰飞烟灭吧！好一只笑面虎！
杨伯常年与大儿子大儿媳同住，又是在大儿子家出的事，要追讨凶手，大儿子第一个就有嫌疑。
李必闻在杨伯灵位前三鞠躬。她用余光瞥见杨伯的大儿媳披麻戴孝坐在一边，神情呆滞，似笑非笑。反而是杨伯的三女儿，适才在楼梯间发过火的黑衣女子，不停在各个房间来回穿行，好似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注意到有外人来访。
洗手间响起马桶抽水的声音。须臾，一个穿黑西装戴眼镜，形似大学老师的男人推门出来。必闻见过他，他是杨伯的二儿子，每个月总会来探望父亲几次，比从未出现过的女儿可孝顺多了。必闻向他打招呼，对方局促地点头回应，显然是看到陌生人在家里十分诧异。
必闻想起杨伯说过他二儿子至今未婚，一直居住在父亲名下位于繁华市区的单室套里。杨伯签署的四份遗嘱中，三个人已见过，还差三女儿的儿子，即杨伯的外孙，至今没有出现。
这一家子都有些古怪，李必闻暗忖。
“李小姐，香也上完了，你的心意想必家父已收到。你看，家里一团乱，我们也还有许多家务事要处理……”大儿子开始笑着下逐客令。
“恩，其实我上来还有件事要说。”李必闻受人之托，可不能就这么被打发回去，“杨爷爷生前，留了点东西在我外婆那儿。”
众人皆惊，连一直发呆的大媳妇都朝必闻方向望了过来。二儿子的脸色铁青，仿佛强忍着胸中怒火。
“啊，不知家父留了什么东西？可是托你转交？”大儿子拿出手绢擦擦额上的汗。
“恩，本来这种东西不该交给外人。”李必闻也故意作为为难的表情，“是一份遗嘱。”
“什么？老头子曾立下遗嘱？”杨伯的三女儿从房间奔出来，厉声呵斥，“是你伪造的吧！我早看出你这丫头有古怪！”
“你先冷静，你们家的财产跟我没有半分关系。杨爷爷属意把他名下的财产全部转给一位至亲。”
“全部？”众人大骇，面面相觑，都在相互揣测谁是老爷子唯一的财产继承人。
谁看起来都不像，但谁又都有可能。
“李小姐，你确定没有在同我们开玩笑？”大儿子收起笑容，面色凝重地问。
“当然，谁会拿这么重要的事说笑。”杨伯英灵亲自托付的事，自然不是玩笑。
为了博取信任，李必闻接着说：“两处房产、若干存款首饰，价值超三百万。我可有说错？”
她一个外姓邻居，能把别人家的财产说得如此清楚明白，显然不会是信口开河。杨家子女不禁要重新打量这个不简单的女邻居。
“那家父属意将财产给谁？”三女儿确实性子最急。
“我还不能说。”李必闻故意卖个关子，“看来你们家人还没到齐，等人全到齐我再公开杨爷爷的遗嘱。”
“怎么会？我爸三个子女全到齐了。”大儿子说。
“难道老爸还有私生子女？”三女儿尖叫。
“不不，你们误会了。杨爷爷说他还有一位外孙。”李必闻连忙解释。
“这不公平！”突然大声抗议的是安静多时的大媳妇，她从地上跳起来，指着小姑子的鼻子尖叫骂，“她儿子凭什么也有份听遗嘱？那我女儿正在学校里，是不是也应接来听？我女儿还是老爷子正牌孙女呢！她那个可是外姓！”
“大嫂，敢问你女儿今年几岁？还是三年级小学生吧，我儿子可已经大学毕业了！”三女也不甘示弱。
“够了！你们少丢人现眼，一人少说一句。”关键时刻，还是大儿子展现长子的威严。
“无论爸爸做出怎样决定，我们都应该尊重老人家的意思。都是一家人，谁得到还不都是一样！我相信不管三妹还是外甥得了遗产，必定不会把我们一家三口赶到街上去。”大儿子说。
“我自然不会赶自己亲生哥哥！但要是遗产被不相干的人得去，可就说不准了！”三女儿不知在挪揄谁。
二儿子始终阴着脸，一言不发。
李必闻看得一头雾水。谁是不相干的人？难道不都是杨伯的亲生子女？
一家兄妹各怀鬼胎，简直乌烟瘴气。
李必闻多留一刻都想作呕。反正遗产这个大饵已经抛出去了，她也好急流勇退，静观其变。
“你们先把老人身后事办妥帖了，今天不早，我也回家休息去了。改天约定一日，你们叫齐了人，最好再请个公证，我们把遗嘱公布。”
必闻说完，头也不回地飞快逃离杨家。
下到三楼时，李必闻脚下一滑险些一头栽下去，幸好有人及时伸出一只手扶住必闻纤细手臂。漆黑楼道，看不清那人脸面，只知应是个男人。
“多谢。”李必闻喘着气，余惊还在。
“举手之劳。”男人声音也不难听。
那人似乎还有意叮嘱几句，李必闻却逃命般挣脱出去拔腿狂奔。这大晚上的，楼道里偶遇一人，李必闻哪能分辨得出，对方究竟是人是鬼？
“呃，你下楼梯慢点！”男人无奈地高喊，声音在整个楼道间回响。
把好人当成鬼，把鬼魂当作人。李必闻啊李必闻，这通灵异能不但没有助她练就火眼金睛辨别妖魔鬼怪，反而让她惶惶不可终日再也看不穿人鬼真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