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偏差

沈静琬点了点头：“是啊。诸国要结盟了，楚国自然要派人前来。就是不知道会派哪位公子来。”

“据说韩国世子，温文有礼，魏国世子，孔武有力，这么多国家王子聚集一堂，皆有幸观之，实乃平生幸事！”一边又有女子兴奋的小声说道。

“结盟？为什么要结盟？”秋蝉听见自己浑浑噩噩的问道。

“哎呀，你就不要装了。结盟这种事情，是朝堂上的臣子的职责，其实你是对韩国的世子感兴趣了是吧？你就不要掩饰了！”有相熟的女子这么打趣着秋蝉。

沈静琬毕竟是个持重的，见秋蝉发问，颇为自豪，所以解释的特别仔细：“这都是公主的意思。公主说秦国狼子野心，早有吞并六国之意。而六国常年相互倾轧，内耗严重。长此以往，此消彼长，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要联合起来。原本朝堂上很多臣子反对，说赵国目前国力衰弱，贸然起头，恐怕得不到回应，又让秦国恼怒，只有公主一力坚持，想不到真如公主所言，这些人都来了。”

秋蝉心中一片冰凉。她的记忆出现了严重的偏差。如果说姬灵儿的横空出世她还可以用不熟悉赵国那些年的局势来推诿搪塞，那么从赵王退位，赵无忌继位之时，历史却已经发生变化了。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些年各国各自为政，在秦国的虎视眈眈下仍然彼此相残，勾心斗角，终于有了最后的悲剧。那时候不是没有结盟，只是真正结盟之时，已经是自己入宫的多年以后，各国局势早已败坏的不能再败坏了。

最早提出结盟的人正是章怀，他于她入宫四年后提出各国结盟，并为此奔走呼号，直至被当时的楚王厌恶，贬往云梦。

关于章怀的记忆她不可能记错，章怀之前，无人提出过结盟。章怀的一席话在当时犹如石破天惊，然而各国各怀心思，这件事最后也不了了之。所以……所以才有了多年以后的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那个人闯入她的居所，告诉她已结盟，如今仔细想来，那个时候的他，神情颇为复杂，也许是想证明自己比章怀强，终于完成了章怀无法完成的壮举的吧？

无论如何，最早提出结盟的是楚国人，后来一手促成结盟的也是楚国人，这点记忆绝对不会出错！

自己，果然还是太过天真，太过自信了吗？竟然妄图凭借那些记忆片段，以一己之力插手天下棋局！

秋蝉想起被封县君之后，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免有些羞愧。果然是松懈了啊！

“秋娘，你怎么了？生病了吗？脸色这么惨白？”沈静琬问道。

秋蝉这才回过神来。“我没事！”她摇摇晃晃的说道。

还记得跟随上阳人学棋的那些日子里，对手往往不会按照她拟好的棋路落子。有的时候明明是算了好几步，预测了各种可能性，留了各种后手的，但是上阳人的落子总会让她有措手不及的惊艳，于是兵败如山倒，输了个落花流水。

她那个时候曾经沮丧，质疑过，上阳人则笑着安慰她：“不要急，慢慢来。”

为了挑起她的兴趣还让她九个子。

正是在这纵横道间，在反复的蹂躏打击之下，秋蝉学会了处惊不变，见机行事。

这时势，不正如一场棋局吗？不到收官之时，又有谁能断然预言输赢？

她的心重新安定下来。

这时她才真正有心思打量周围的一切。

只见这邀约小筑中竟挤满了各色莺莺燕燕、王孙公子，再仔细看这装饰陈设、地上红毯、林间花灯，竟比前些年的荷月宴要隆重了许多。

姬灵儿的手段真是厉害！秋蝉心中想着，又想起她这么快的时间内就彻底收服了沈静琬的心，让她一口一个公主喊个不停，而非像称呼别的公主那样说什么“昭华公主”，她心中对姬灵儿的警惕心更是上了一层。

“看，你堂兄又去做胭脂县主的跟班了！”沈静琬小声说道。她对于胭脂县主的鲁莽率性，是一直看不上的。

她们站在假山旁聊天，只看见二三十步的距离外，胭脂县主正倚在一块大石头上，闷闷不乐，秋延星在旁边一言不发，如同一个保镖一般。

秋蝉却脸上泛起微笑。堂哥的表达方式虽然傻了点，但是胜在真心。真心的对一个人好，日子长了，她总会懂得。——若是……若是未能守得云开见月明，至少堂哥不会有遗憾，不是吗？

“现在想来，胭脂县主的眼光真是糟透了！她若真嫁给赵明诚，如今才叫落魄呢！”旁边又有相熟的女子评论道。

赵明诚？倒是可惜了。想起赵明诚，秋蝉眼光往四面一望，终于看见他坐在僻静处的一只石桌前，正自顾自的斟着酒。

他的旁边，一个锦衣女郎楚楚可怜的站在那里，含泪劝道：“赵郎，不能再喝了！宴会还未开始，殿前失仪可是大罪！”

秋蝉一眼便看出，那个锦衣女郎正是一直以来仰慕赵明诚的施家小姐，当年赵郎得意，名满邯郸城之时，她和胭脂县主吴红依都是赵明诚的铁杆粉丝团，后来吴红依屡次遭赵明诚戏耍，终于死心，后来安国公主独揽赵国大权，赵明诚前途黯淡，于是当年那些信誓旦旦叫嚣着非赵郎不嫁的贵女们也纷纷换了仰慕对象，只有施家小姐，仍然对赵明诚关怀有加。

秋蝉想了想，从院中捧盘侍女手中拿了个酒杯，向赵明诚走了过去。

刚走近一些，就听到赵明诚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你走，你快走开！我看见你就烦！在我眼中，你还不如朝暮馆的姑娘们！”

施家小姐脸上红白交加，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用绢子捂住脸，嘤嘤哭着离去了。

这时赵明诚见有脚步声来，更加不耐烦的说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来看你醉了没有。”秋蝉说道。

赵明诚听出声音不对，缓缓抬起头来。

望见秋蝉，他的双眼中光芒顿时冷了起来：“是你。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