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集,距离乌家所在中州城五里之地。这一天,当身上穿着一袭道袍的石铭来到集市外时,他终于走不动了。
道袍是石铭从一座道观中偷来的。
为什么要偷,而不去要或是抢?这一路上,石铭曾经不止一次问过自己,但最终得出的答案都是相同的——他的离火虽然已经小成,但像恃强凌弱这样的事情,他依然做不来。
小人物的悲哀!
很显然,虽然心中已然下定了决心成为一个大人物,但要石铭仓促之间改变过去十八年来的心态,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在得出这个结论时,身为当事人的石铭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集市内的一个包子摊位前,当觉得自己不应该去干恃强凌弱事情的石铭趁着包子摊老板不注意顺手将一只包子塞进了衣袖内,继而转身打算离开时,他的右手突然被来自身旁的一只手抓住了。
“吃包子不用给钱吗?”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镶红边巡检服饰的年轻人,此时,这张看上去最多二十岁的年轻面庞上,挂满了不屑的冷笑。
年轻巡检的话瞬间吸引了周边人的注意,无论是那位刚刚转身的包子摊老板还是一旁原本只是路过的行人,顿时纷纷围观起来。
“我没钱。”石铭说道。
“有钱没钱不重要,关键是你偷了东西,所以就必须坐牢。”年轻巡检冷笑道。
“算了蔡巡检,他还是一个孩子。”一旁的包子摊老板苦笑道:“再说了,只是一个包子而已……。”
“住口!你想包庇嫌犯吗?”蔡巡检冲着包子摊老板怒吼道。右手顺势按向腰间的长刀。
“不敢,不敢……。”一脸苦意的包子摊老板连连摆手道。
“不敢?你已经敢了。”蔡巡检冷声道:“鉴于你的所做做为已经触犯了本朝刑法,所以本巡检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今年的例钱增加一倍,第二,现在就跟我走一趟。”
“啊?增加一倍?”包子摊的老板脸上顿时冷汗渍渍,卖包子本身就是小本经营,如果例钱增加一倍的话,那等于是这一年就白干了。
至于说跟这个蔡巡检走,包子摊的老板那是想都不会去想的,身为中州城人,谁不知道官府的大牢是出了名的黑?一旦进去了,没有个百八十两银子,那是想出来都不可能。
“拿一个包子犯法,那不知这例子钱又是朝廷的哪种税赋?”
一旁,一直没有做声的石铭突然开口说道。
“例子钱是我们巡检衙门定下的税赋!”蔡巡检冷声道:“而在中州城,巡检衙门就是你们这些贱民的天!”
“贱民?我不是贱民,我是乌家的人。”石铭摇了摇头。
“乌家的人?今天就是乌家的家主乌禹亭见了我家巡按,那也必须笑脸相迎。”蔡巡检冷笑道。
“巡检的权利这么大?”石铭喃喃自语道。
“巡检的权利当然很大,金银铜铁四大巡检纵横宇内,金牌巡检更是拥有代天子巡狩天下的权利。”蔡巡检狞声道:“不过,你没有这个机会了,这次进了大牢,你别想再出来了。”
“我知道,是有人要你杀我。”石铭点了点头,随即自言自语道:“杀人者,人恒杀之,既然你想杀我,那么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上路吧。”蔡巡检冷笑道。
“呜……。”湍急的风声中,蔡巡检腰间的长刀陡然出鞘,猛然劈向石铭的面门。
“呼……。”石铭抬起了右手,一团并不炙热却给人一种厚重之感的深红色火焰在上面熊熊燃烧。
离火!
感觉不到温度不等于说离火就真的没有温度,事实上,作为下三火与上三火之间起到承上启下作用的离火,本身其实正处于由量变向质变的那么一个过程,这也意味着离火本身的温度是相当惊人的,那给人以厚重的感觉其实就是由这高温所形成的。
“叱……。”凡铁铸就的长刀在离火之下瞬间熔化了,侧身,迈步,当胸一掌,石铭出手了。
“啊……。”蔡巡检仅仅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就已经被离火烧成了灰烬。
“我不想杀你,是你逼我的。”在淡淡的看了一眼地面上的灰烬后,石铭从袖子内掏出了那只依然热乎的包子,对包子摊老板说道:“我明天会把钱给你送来。”
“不……不必了。”包子摊老板苦笑道:“我等一下就要离开这里……,倒是你,杀了巡检衙门的人……。”
“巡检衙门的人如果都是这种不给人活路的人,那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石铭说道,这才转身而去。
半个时辰后,石铭走进了中州城。只不过他并没有前往位于城中心的乌府,反而转向城西。
位于中州城城西十里之处,坐落着一座占地面积三百余亩的巨大府邸,这就是在中州城凌驾于府衙之上的巡按府衙的所在地。
当石铭来到府衙外时,迎面而来一股威严之感令不久之前还是一个小人物的他不由得内心一颤。
石铭很快就找到了这种气息的源头,那是两座高约三米的石狮,高大雄奇的石狮圆睁着那双铜铃般的眼睛,目视着眼前的一切。
“什么人?止步!”
石铭的到来很快就吸引了把守在衙门两侧的两名巡检的注意,二人几乎不分先后的来到了石铭的面前。
“我要找巡按大人。”石铭说道。
“就你?”左侧那个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巡检冷笑着打量了一眼石铭,当看到石铭身上脏兮兮的道袍时,他冷喝道:“滚开!巡按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像你这样的货色都能见到,为什么我就不能?”石铭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试试!”年轻的巡检厉声道,说罢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我说,像你这样的货色我刚刚已经杀掉了一个。”石铭看似不经意的抬起了右手,“呼”的一声,一团深红色的火焰从他的手心中蹿了出来。
“离火?”
一旁那位一直在看热闹的中年巡检惊诧道。尤其当看到石铭那张尚显稚嫩的面庞后,他的惊诧之色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