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淡是冷淡了,但百娆只当是喜妃在中间掺合的缘故,再者说,虽然他白天不在府里,晚上却是回来睡的,而且除非睡前闹得不愉快,否则房事也是有的,谁能往那件事上想!
其实百娆知道,作为一个皇子,就算在外面养几个女人也很正常,可是她才新婚这么几天,突然听到这种事,依然不能接受。
再者说,如果只是四皇子养的女人,那也不用瞒着不告诉她,一声不吱,岂不是在暗中保护那个女人?怕她吃亏?
事情还没弄个清楚,百娆就已经气到不行,咬牙切齿地说:“我倒想知道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能被他藏着!”
“关于那个女人,我还真多听了几句。”喜妃挑拨到这种程度还不嫌够。
“快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听说那个女人是前朝尹丞相的女儿。”
“尹家不是满门抄斩了么?”
“抄斩了是没错,但在抄斩之前,他有两个女儿嫁到郡王府,后来死了一个,不是还剩一个么!”
“可是四皇子的上一个女人明明死了!”
喜妃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所以才不是件光明正大的事,现在都没人敢提了。”
“啊?他……他动了自己哥哥的女人?”百娆真不想相信这是发生在她男人身上的事。
“你呀,嫁人前也没见你这么傻,把那四皇子说的、想的一万个好,他再好也是个男人,男人没有不偷腥的,而且你嫁的这只猫,看来比别的馋猫更胆大!”
百娆拼命摇着头,“我不相信,四皇子他亲口对我说自己没有别的女人!”
“醒醒吧,他说没有就没有?我劝你长个心眼,好好关心关心你家四皇子的行踪,说不定能顺杆摸出大鱼,别整天闷在郡王府,把个皇子妃做的像个傻子一样!”
百娆从宫里出来,感觉心神不定的魂儿都散了。她真把这皇子妃做的像个傻子么?她的四皇子当真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
“主子先别急,事情都没查清楚,也别冤枉了四皇子。”七喜好心劝她。
百娆却突然来了气,上前狠狠拧了她一把,“你个没用的东西,眼睛瞎了吗?整天跟郡王府的下人混在一起,怎么一点儿有用的话都听不到!我整天好吃好穿的给你,还不如养只狗有用!”
她骂的一句比一句难听,下手又重,七喜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儿,也不敢回嘴。
当天晚上,段锦瑟很晚才回到府中,一进卧房发现百娆还没睡,烫了一壶酒等他。
“四哥日日这样公务繁忙,也要小心了身子。”她不动声色地上前,替他换下外衣,又扶他坐到桌前。
段锦瑟隐约觉着气氛不太对,想到她等自己这么晚,多少有些愧疚,就主动替她倒了杯酒,哄着说:“以后别等我,喝了暖暖胃就早点睡吧。”
百娆把酒喝了,却不肯上床,而是坐在那里面带微笑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四哥跟我讲实话,刚才是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吧?”
段锦瑟心里一惊,“胡说什么?”
“承认也没关系,您是堂堂四皇子,哪能就我一个女人呢!”
“别瞎想了。”
“当真没有?”
“你希望我有吗?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再娶几个进来,倒也显得你贤惠!”
“好好好,算我多嘴,四哥说没有,那就没有吧。”百娆没再追问,可是脸上明明写着:这件事不算完。
段锦瑟突然发现刚才那一瞬间他很害怕,如果百娆知道了浣溪的存在,会不会有大麻烦?
她知道了,喜妃多半就会知道,喜妃知道了,谁敢保证她不对皇上提起?
浣溪是罪臣之女,全家死罪,万一父皇脑子一热要把她杀了,他该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
这些问题在他脑子里搅做一团,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等两人躺倒床上,百娆钻到这边被子里,趴到他身上,笑眯眯地暗示:“四哥今晚就这样睡了?”
段锦瑟一阵厌烦,翻了个身说:“我累了,你好好躺着。”
“怎么就累了呢?”
他不答。
百娆怏怏地躺了回去,阴阳怪气哼了一声说:“也不知是谁把你累成这样!”
夜深了,百娆虽然不高兴,来回翻了几下终于还是睡熟,段锦瑟却在漆黑的夜里睁着眼睛,眨一下就是一道寒光!
在事情没有闹大之前,他貌似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立即送浣溪走,要么就送旁边的这个女人走。
透过薄纱似的月光,他的眼睛瞟向屋子一角,他的剑就放在那里。
如果在失去百娆还是失去浣溪之间选择,毫无疑问,他会牺牲自己旁边的这个女人。
尽管她也没什么错,谁又有错?
错就错在她不该嫁进来,既然是命运安排,也就怪不得他心狠。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冲动着下床去取剑,可是心里残存的那一点点怜悯对他说:你真要这么狠吗?
杀了百娆太容易,但是之后的麻烦却很不容易搞定。
喜妃不会放过他杀她的堂姐,说不定父皇也会暴怒,因为这门亲事是他赐的婚。
再往远一点想,百娆之后他恐怕还会被逼娶新的女人,难道娶一个杀一个吗?
不走这条路,另一条就是送浣溪走,如果要他彻底离开浣溪,那么,还不如让他自己去死比较痛快!
段锦瑟发现自己被逼走上了绝路,一面是悬崖,一面是峭壁,就是不打算让他走过去!
“一定是喜妃!”他在心中愤怒地想,“怎的百娆进了一趟宫,回来就起了疑心?这个贱女人,就应该把她杀了才痛快!”
杀喜妃这件事难度太大了,他也就只能想想来解气!至于杀百娆,就算他想不到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分,光考虑杀了之后的麻烦,也一直犹豫到天亮都没有动手。
一夜未睡。
东方吐白后,段锦瑟不等百娆起床,就先行穿衣离开了屋子。他走到院中猛地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混沌的脑子这才略微清醒了些。
清醒之后,他开始后怕昨晚自己的念头,怎么能动杀心呢?不管怎么说,百娆也是他的女人,她除了有一个讨人厌的堂妹,外加对待下人刻薄了些,倒也没有什么大错,怎能凭自己一时猜测就想杀她!
就算他为了保护浣溪,也不该如此凶残。
段锦瑟暗自懊恼,最近,他的症状似乎越来越明显了。
那日,在密室里他像浣溪坦白了自己修炼阴魂功的秘密。
他甚至告诉了她,因为习练这种邪功,导致他至今无子。
但,这也只是秘密的一半。还有另一半他没有说,怕说了,她会无法接受。
另一半秘密是他自己发现的,每一个修炼这种邪功的人,都会渐渐迷失心性,变成比恶魔还可怕的人。
他会慢慢失去人类该有的善良,变成残忍冷血的动物。
段锦瑟眼睁睁看着一起修炼的人变得越来越可怕,尽管如此他还一直怀着侥幸心理,以为自己可以把控,可是——当他刚才对百娆浮现杀念时,他意识到侥幸是不存在的!
他会变成恶魔吗?他不敢去想。
……
百娆睡醒时,心凉地发现另一半床又空了。
她坐起身,发了一会儿呆,开始大声叫七喜。
“我交给你一个任务,必须给我办明白!”丫鬟一走进来,她就厉声说。
“主子交代的事,奴婢哪敢不好好办。”
“那你今天不论用什么办法,都必须给我搞清楚四皇子有几处外宅,都在什么地方!”
七喜犯难,“其实这事儿我也不是没问过,底下人都好像约好了似的,谁也不肯多说一句!”
“那就更说明有猫腻了!你就不会动动脑子,该使钱就使钱,不论用什么手段,一定得从他们嘴里套出话来!”
“要是肯使钱的话,应该是可以的。”七喜说着看了主子一眼。
百娆明白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当即取出一百两银子给她,“这些拿去用,要是问出来了,我再另外赏你!”
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郡王府的下人再忠诚,其中也难免有见钱眼开的,七喜用这一百两银子,很快就换到了她想知道的东西。
……
浣溪和四皇子一起,花了四五天的功夫,终于把那个冬天嬉戏用的冰池修好。
“再过上一个来月,水就能冻实了!”浣溪拍着手说,小脸兴奋的通红。
“这池子,夏天种上几只浮萍,再放几条锦鲤进去,应该也不错!”
“王爷,我总觉着这园子里的花植太单一了,要不我们也种点四季不同的品种?”
“我看你养的菊花开的不错。”
“菊花马上就要谢了,要是有几株梅花和松树,冬天才有生气呀!”
“你就是想讨我娘欢心,变着法地劝我种腊梅,是不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笑着,从后院挽着手地往前庭走,刚从游廊拐过弯儿,脚步就双双停在那里。
院子里,百娆抱着手臂站在当中,正挤着笑地看着他俩。
“你怎么来了?!”段锦瑟的声音有点变调,浣溪明显感觉他的身子震了一下。
虽然未曾谋过面,她也已经猜出,站在面前这个身材高壮、面有刁相的年轻少妇,就是过门刚满月的皇子妃了。
“四哥真是的,藏着这样一个娇小美丽的妹妹,都不让我知道?害我一个人整天在郡王府孤苦伶仃,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百娆走上前,端着架子冲浣溪一笑,“妹妹可就是传说中的尹小姐?”
段锦瑟的身子又是一震,她果然知道的不少!
浣溪早已放开了挽着段锦瑟的手,躬膝一礼,“小女尹浣溪,给皇子妃请安。”
“妹妹客气,自家姐妹何必这么多规矩,既然四哥待你亲,那我们理应像一家人一样,四哥你说是吧?”
段锦瑟的表情很是尴尬,他从没想过要让这两个女人见面,现在几乎不敢去看浣溪的脸。
“皇子妃太抬爱我了,浣溪地位哪能跟您相比,实在不敢不懂规矩姐妹相称。”
“原本我也听说妹妹只是怀了四皇子的孩子才被赦免收留,说是囚在外府当个丫鬟用,如今看来——四哥对下人也太好了点!”她说完兀自笑了几声,忙又解释道:“玩笑话妹妹别往心里去,你要是下人,人人都想做下人了!”
“百娆,差不多可以了,你先回郡王府,这件事等我回去跟你说。”浣溪还没怎样,段锦瑟的脸先挂不住。
“四哥在这里和妹妹亲亲爱爱,却让我一个人回郡王府望眼欲穿,算了,反正这樱花堂景好人好风水好,干脆我也搬来住,咱们三个一起热热闹闹!”说完憋着劲儿地看向段锦瑟。
段锦瑟不能和她翻脸,只好硬着头皮对浣溪说:“你先进屋去吧。”
岂料两个女人没有一个肯听她,浣溪示好地冲百娆笑了笑,顺着她的话说:“这樱花堂是四皇子的外宅,皇子妃自然是这里的女主人,姐姐想来住,随时都可以来呀。”
段锦瑟斜她一眼,心说什么话你都敢讲,疯了么?
这话百娆倒是爱听,立即说:“浣溪妹妹都比你疼我,那我今天就不走了,先跟妹妹吃顿饭、唠唠嗑!”
浣溪不是傻瓜,知道皇子妃虽然嘴上跟她亲热,其实心里要多恨她有多恨她,她之所以这样做,当然是为了不让四皇子在这件事上犯难。
段锦瑟也明白了她的心意,却认为她想的太浅,就凭百娆交好的妹妹是喜妃,也敢断定这个女人容不下别人!
别看此刻,她已经上前拉起浣溪的手,投缘的好像要跟她拜把子了一样。
百娆和浣溪手腕上进了屋,四皇子也只好跟进去,顺便像这座宅子里的人介绍了一下皇子妃。
樱花堂大大小小的用人,对这位皇子妃“久闻大名”,多半是小锁子受了她欺负以后,上这边诉苦时说的。
今天皇子妃很大方,刚坐下没一会儿就说:“四哥,樱花堂这边我不常来,平日都是浣溪妹妹帮忙照料,不能让底下人挑我的理。今儿我第一天露面,自作主张封个赏吧,这份钱我自个儿出,七喜,一人封五两银子,只要院儿里的人人有份!”
五两银子的赏钱对下人来说,倒也不少了。
段锦瑟没有说什么,浣溪则顺着她的心意夸赞道:“姐姐又大方又体恤,以后府上的下人要有福气了!”
“我倒听说妹妹人缘极好,里里外外没有不喜欢你的人,我这个人虽然心好,脾气却急,常常不自觉就得罪了人,要不四哥更喜欢你呢!”
“姐姐别说笑了,四皇子自然更喜欢姐姐,不知在我耳边说过多少次,说这次总算娶到了一个合心意的夫人!”
段锦瑟在一旁都快听不下去,心说女人虚伪起来,简直比男人还没边儿。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说着吹捧的话,言谈间听得出浣溪在刻意放低自己,极力想把百娆捧得舒服。
这也是她暗藏的心计,想着百娆如果不再觉着她是个威胁,日子就还能平静下去。
大半天过去了,两个女人貌似真的建立起了感情,快傍晚时百娆也没赖着不走,反而对浣溪说:“妹妹先在这边委屈几日,等我回去和四哥商量一下,把你接回郡王府,咱们姐妹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作伴了!”这话,她当然是背着段锦瑟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