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我听夫人身边的一个丫头说,四王爷这樱花是故意为他母亲种的,好像要借着樱花说服初月夫人什么——哎呀,我真是太多嘴了,其实都是底下人瞎猜的,小姐您不要去跟王爷讲哦!”
浣溪笑笑,“放心吧,我不会的。”
来到樱花堂这些天,日子其实过得满舒心,这里的人对她都很好,没有碧玉在身边,这个贴身照顾她的名叫秋水的小姑娘,倒也知冷知热,细心周到。
秋水说:“这座府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以前初月夫人不来,四王爷也很少来,自从小姐您来了以后,王爷常常露面,大家心里都欢喜着呢!”
他们喜欢段锦瑟,爱屋及乌也喜欢她。在这里,虽然也有人好奇她的身世,暗中打听,但感觉得出,那份好奇只是单纯的好奇,并不掺杂着恶意。
在没嫁进段家之前,浣溪一直觉得不善良的人都在他们相王府,外面还是好人多。经历了许多以后,她才明白能遇到一些善良的人是多么不易,所以便格外珍视这里每一个人对她的善意。
这座充盈着善言和花香的府院,是她这一年来生活的最舒心地方。
可惜,却有抛却不了的伤心事。
尹家所有还没死的人,都被打入了大牢,浣溪很替他们揪心,常常梦中被血流成河的惨象惊醒。
更纠结的是,把他们家害成这样的人是段赫——段锦瑟的父亲。
她是四王爷救的,她的家人却是段家害的,因着这层关系,浣溪很难在段锦瑟面前提家事,偶尔委婉提起,也感觉得到他在回避。
浣溪明白,纵然尹家人全部被判为死刑,段锦瑟也无力相救,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她不怪他,自己却无法不伤心。
有时候,她难过地想,如果已经家破人亡,她还有苟活的意义吗?
或许她的忧郁引起了四王爷的注意,他会时不时提起还在藏匿的母弟,“他们都很好,盼着以后能和你团聚。”
浣溪意会地点头,“我知道,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樱花落尽的时候,初月夫人来了。
那天段锦瑟不在,浣溪在秋水的搀扶下,刚想到外面走走,一出门就望见了段郡王最宠爱的这位夫人。
两个人对视的时候,似乎都愣了一下,但最尴尬的人自然还是浣溪。
她匆忙走下台阶,给她施了个大礼。
“起来吧。”初月夫人的声音里,明显透着嫌弃。
浣溪听得心里一冷,又安慰自己说,“她没有说出更让你难堪的话,已经很有修养了。”上次见面,她还是二夫人,现在却住在她儿子的府里,怎么想来,都有被嫌弃的道理。
“秋水,你过来,我有话问你。”初月夫人没跟浣溪多话,直接把丫鬟叫到了房里。
秋水有些紧张,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和蔼的夫人生气,就算上次她和儿子怄气,对他们也都是和颜悦色的。
“这个女人住进来以后,四王爷是不是常来这里过夜?”进到屋里,夫人问道。
这个问题,秋水有些挠头,怎么说好呢,照比以往几个月都不来一次,如今四王爷确实来的多了,而且是多太多了!但是,他却很少在这里过夜,即便过夜,也不跟浣溪同房——初月夫人关心的是这个吧?
“回夫人,四王爷偶尔会来,但很少过夜。”秋水觉得自己没讲谎话,虽然那个“偶尔”有点偏向浣溪。
“你确定他很少过夜?”
“是。只有天太晚,或者下雨的时候,王爷才在自己的房里睡一夜。”
女人的心似乎放下了些,又问:“那他来的时候,是不是整日都跟尹浣溪黏腻在一起?”
秋水几乎觉得这个问题好笑,四王爷自然是为尹小姐才来这里的,来了不和她在一起的话,难道找他们这些下人玩?
“尹小姐家里出了事,情绪一直低落,王爷来的时候,是经常安慰她。”秋水姑娘很会讲话,而且又很喜欢浣溪,所以措辞都是在帮她。
因为她太过精明,初月夫人觉得也问不出什么,略有不满地说:“行了你下去吧,让尹浣溪过来见我。”
浣溪紧张的腿都有些发软了。
她不知道该怎样应对夫人的质问,按照四王爷的杜撰,她可是个品行不堪的女人,该怎样担负这个骂名才好呢!
垂首走进屋内,大气也不敢出,如果不能挑破那些事不是真的,浣溪就决定在初月夫人面前扮一个改过自新的女人。
听说她很善良,会原谅她吧?
“孩子几个月了?”第一句话,她关心的是段家的骨肉。
浣溪心虚的声音跟蚊子一样,“快四个月了。”是段锦瑟要她这样回答别人的。
“四个月?肚子还这样平,也太不显怀了。”夫人的眼睛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扫了扫,然后又说:“坐吧,女人这个时候,身子金贵着!”
浣溪顺从地坐了。
“你知道女人做下这样耻辱的事,是绝难让人原谅的么?”话,终于慢慢难听起来。
浣溪依旧低着头,紧抿嘴唇,并不答话。
“我生平最瞧不上轻浮浪荡的女人,若不是你肚子里怀着瑟儿的骨肉,断不会让你住在这里!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尹家也遭了难,知道你难过,但是——”浣溪尽管低着头,也感觉到她的眼神凌厉起来,“就算你生下这个孩子,以后也不准接近瑟儿!瑟儿,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是我的骄傲,我虽出身低贱,但他身上流着郡王的血,是高贵的四王爷!就算日后他不娶显赫人家的女子,也决不能和你这样的女人再有瓜葛!”
浣溪有些坐不住了,虽然骂得这些话,她完全可以不去承受,她没有勾引段锦瑟,也没跟他发生不正当的关系,但是,像她这种女人,一个被凌辱过、被休被抛弃、又全家背负死罪的女人,自然也不配与堂堂四王爷有纠葛。
“夫人放心,浣溪得王爷相救,已是千恩万谢,绝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也绝不会败坏王爷的名声。”她从座位上起身,跪在初月夫人面前起誓道。
看着她这样,女人心里有些不舒服,想当初在家宴上,她第一眼见浣溪,就对段郡王说:“这女孩恭顺得体,样子也娟秀,怎么瑟儿就不喜欢呢!”
就算现在,她不争不辩跪在眼前,看起来也让人心生爱怜,怎么会是别人口中议论的那种人?当真应了人不可貌相那句话么?
“行了你起来吧,以前的事,是非对错我可以不过多追究,等你生下孩子,我也尽量给你留一个好点的出路,只要你呆在这里,懂得自重就行了。”
浣溪赶忙叩谢,心里想着,初月夫人果然如传说中心软,换做别人,一定不会这么轻易饶过她!她一点都不恨这个女人方才说的话,固然是难听,但也都是情理中的反应,而且已经很顾惜她的脸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