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姑娘很会演戏,真是不露一点破绽让二王爷抓尾巴,她和浣溪手挽手出屋时,还不忘有意无意地说:“快点快点,趁着四王爷不在姐姐多陪我一会,他一回来我就又该挨骂了。”
段锦瑟早已在书房等她。
秋玲珑把她带过去后,自己就很自觉地闪到一边,留下他们两个单独说话。
浣溪进了门,在他转身前先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头也使劲低着。
段锦瑟知道她是想挡自己脸上的伤,忍不住哼了一声,“不用遮遮掩掩,看你这幅样子,满脸的伤是能遮住的么?”
“四王爷找我何事。”
“没什么事,就是好奇你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浣溪低头不语,指尖轻轻搅着斗篷的穗子。
“尹浣溪,你是真的打定主意不活了么?还没见过有人像你这么找死的。”
“我的生死也不在我的手中,怎么能说是我自己找的呢。”
“不在你手中?我几次三番让秋玲珑帮你,你是白痴么不懂一点配合?”
果然是他让的。
“王爷真是好心,只可惜践踏自己自尊去讨好别人的事我做不出,您的好意我只心领了吧。”
段锦瑟上前一步,突然冒犯地硬抬起她的下巴,一双带着怒气的眼睛盯着她的脸说:“你的自尊比这满身满脸的伤还重要么?”
“若我甘受凌辱服软求饶,就算侥幸躲过身上的伤,却等于拿一把刀子往自己心里扎。”
“你一个女人,对男人示弱几分又能怎样?你在相王府也不过一个庶出的女儿,倒娇贵的很,一点委屈也受不得?”
他的话惹得浣溪很生气,“庶出的女儿就要甘认卑贱么!尹浣溪并非娇贵之人,在嫁进你们郡王府之前也一心想着要委曲求做一个贤德的好妻子,委屈可以受,但要为值得的人,试问二王爷可曾真的拿我当妻子?我偶不能侍寝他就甩脸色还到外面寻欢,我身染重疾他不闻不问,我稍有不满他就拳脚相加,为这样的男人,我凭什么还要贱待自己去讨好他!就算我现在不要自尊称他心意,等到容颜老去,无非也是他发妻的下场,既然结局大同小异,那我甘愿现在就受苦!”
段锦瑟一言不发盯了她半天,才颇为无奈地放开手。
“新婚夜我要休你,你说死都要做段家的鬼,我以为你很聪明,知道在什么地方才能活得光彩照人,岂料你如此幼稚,竟还奢望从一个王爷身上得到感情?”
他踱回桌边,沉默地思索了半天。
“尹浣溪,我知道你心里最恨的人不是段锦池而是我,如果不是我要求**,现在你就是我的女人了,是不是想着或许比现在的下场好些?你要明白,做我的女人比做段锦池的女人悲惨一万倍,在这个郡王府,除了二王爷是个稍用女色就能取悦的人,大王爷和三王爷,都是阴险恶毒到你不能想象的男人,你自己以死相逼想留下来,又不愿用你仅有的优势去取悦男人,你还觉得自己很占理么?”
“原来,我有的只是一张脸而已。”浣溪苦笑。
“纵然你身上有万般优点,而段锦池要的也不过就是一张脸!”
“我宁肯毁了这张脸,也不把她给一个卑鄙下流之人!”
“卑鄙下流?”段锦瑟冷笑,“我倒真想替二王爷争辩一句,他还真担不起卑鄙下流这几个字,只怪你见得太少,把这世上想得太美!”
听他一个劲儿地替段锦池开脱,浣溪的心比来时更凉了。她也发现自己确实把这个世上想得太美,四王爷跟二王爷乃是手足之亲,怎么可能帮着她说话?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多管这场闲事!
“多谢王爷开导,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告辞了。”
段锦瑟用让人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微微皱了一下眉,“我说的话,你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吧?”
“王爷贵为王爷,自然不知受辱于人的苦楚,我在丞相府战战兢兢长到十七岁,之所以有勇气忍下去,一是为了母亲和弟弟,再则想着终有一日会遇见怜惜我的人。如今这一愿望已经落空,还要我为苟活于世取悦于人,恕浣溪不知好歹,实在不愿意!”她说完以后,不等段锦瑟开口,转身往书房外走去。
“你要想死,还真没有人能拦,我等着看你的下场。”段锦瑟并没有追,只是送了她一句很冷血的话。
浣溪走到外面的时候,秋玲珑正在门口等她。
“这些日子,多谢秋姑娘为我和二王爷调和,妹妹一片好心我盛为感激,只是——以后这件事就不劳妹妹操心了。”她红着眼睛点明了自己的心意,又犹豫着对秋玲珑说:“这话算我多嘴,还是想劝妹妹一句,若你真是聪明,趁着还是自由身,远远的离了这郡王府,就算做一只食不果腹的野山雀,也比做这牢笼里的金丝鸟幸福得多!”
秋玲珑抄着手臂目送浣溪走远,一边笑一边回到屋里。
“这二夫人真是有趣,自己都朝不保夕,还操心别人呢。”她对段锦瑟说。
“女人蠢到她这种程度,还有谁能救她。”
秋玲珑眼珠转了转,笑嘻嘻对叹息的人说:“王爷您不用回答我,我只是好奇忍不住想问,明明你就喜欢她,当初怎么还硬把她送给别人?”
一听这话,段锦瑟的神情顿时又凶起来,吓得秋玲珑连忙补充:“好啦好啦,您什么都不用告诉我,就当我吃饱了撑得乱说!”
日子一天天地过,这除夕夜转眼就到了。
在过年的前两天,浣溪的母亲不知用什么办法打点了郡王府的一个下人,竟拖她捎了一些东西进来,无非是浣溪在家时喜欢吃的果脯之类,还有一罐腌制的咸菜。
“您母亲说,想来这些东西郡王府都不缺,只是想给您换换口味尝个鲜!”
想到母亲对她的惦念,浣溪的心便疼如刀割,甜的果脯放到嘴里,吃出的味道都是咸的。
也是每逢佳节倍思亲,越是临近新年,她就越是想家。想起往年除夕在家的日子,总是和母亲围坐在火炉旁说笑着剪窗花,剪好了琪儿就踩着小椅子帮她们贴到窗上去。
那样让人开心的年,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碧玉,你说过完年,他会放我回家见见爹娘么?”尽管知道希望渺茫,浣溪还是痴痴地想着。
碧玉叹了口气,“谁知道了,如果夫人真想回家,除夕夜就哄哄二王爷高兴吧。”
浣溪也知道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也跟着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