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空气很沉闷。
齐景远远地跟在送葬队伍的最后面，看着前面沉默的队伍心里终究还是有些难受。虽然他跟着铁牛来到蛮牛部落也才不过几天的时间，同那些死去的蛮牛部落族人更是没有丝毫交集，但是这并不妨碍齐景的心情同其他所有蛮牛族人一样沉重。
按照苍离族长的安排，在部落遭到黑鹰骑袭击的第二天，所有蛮牛族的男人便带着那天在对抗黑鹰骑中牺牲的部落族人尸体前往圣湖安葬。关于圣湖，齐景以前略有耳闻。大荒之地的部落中，一旦部落里的勇士为了部落而牺牲，便有资格进入到圣湖中永远安息。对于大荒之地的荒人们来说，这是他们一生追求的最高荣耀！
大荒之地中荒人们的圣湖被称为然乌湖，或者是然乌海。然乌湖延绵横亘在大荒之地中，几乎从大荒之地的东边一直延伸到西边，呈现出一条月牙状的分布。然乌湖的东岸距离蛮牛族部落并不算太远，但是饶是这样，铁牛他们也足足在路上不眠不休了跋涉了整整两天才看到远处的然乌湖湖泊。
“听族长说，我们部落以前一直就定居在圣湖岸边。不过后来部落实力下降，才让出了那块肥沃的土地，来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谷黎走在齐景身边，对齐景恭敬介绍道。那天在谷黎提出拜师的要求之后，齐景当时便拒绝了。毕竟自己现在也不过是聚气二阶的修为而已，想要为人师实在是太早。更何况自己修炼的功法太过奇怪，并不适合荒人的体质。
但饶是被齐景拒绝，这几天谷黎还是一步不离地跟在齐景身边。给齐景端茶送水，替齐景解释各种蛮牛族的习惯，俨然便是一副小徒弟的模样。
而部落的其他人对于谷黎的行为也是颇为认可。毕竟谷黎唯一的亲人，他的爷爷，就是在那天的激斗中惨死的。所有人都希望谷黎能够跟随齐景学到修炼的技巧。这样不仅仅是对谷黎自己，对于蛮牛部落也是一件幸事。
“那现在这湖边是谁的领地？”
齐景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送葬队伍，轻声道。
谷黎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迟疑道：“可能是灵蛇族的，我也不太清楚。族长从来不跟我们说这里的事情，一说起来就生气。”
…………
…………
在大荒之地荒人们已经几乎失传的远古语言中，“然乌湖”的意思是“堆积尸体的地方”。
“前面到了。”
铁牛也从队伍前面转了回来，走在齐景身侧憨声道：“俺小时候就来过这里。俺爹，俺爷爷，俺太爷爷，他们都葬在湖底。我想，等俺以后死了，也会跟他们一样埋在这里。”
铁牛极平静地谈论这这些。声音里没有懊恼后悔以及不舍，只是言语中淡淡的骄傲，和一丝寂寥。
“我总觉得这湖有些不对劲。”
齐景远远地站在湖边，对身侧的铁牛皱眉道。方才一进入然乌湖附近，齐景便觉察到一股极为压抑的感觉笼罩在了自己的身上。但是不管齐景真元如何流传，神识如何外放，都无法感知到这种压抑感觉的源头在哪里。
似乎是自己被一双眼睛盯住。
如同盯着猎物一样的眼睛，在不知道的什么角落里盯着自己。
“可不敢这么说，圣湖会降责的。”
铁牛连忙阻止住齐景的话，虔诚道：“圣湖自古以来便有，已经安息了无数个部落的勇士。不仅仅是我们荒人，就连大荒门的人也视圣湖最大的祥瑞，怎么可能会有不对劲！”
“可能是我多心了。”
齐景微微一笑，耸了耸肩膀转身离开。圣湖在荒人心中的地位牢不可破，齐景自然不会奢望一根筋的铁牛会相信自己。但是齐景对自己的神识六感也极为自信，方才那股危险的气息明显就是从然乌湖中透露出来的。只要那股气息的主人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危害，齐景当然不会去理会！
安葬尸体的仪式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在苍离族长的主持下，两个蛮牛族的神庙祭祀在尸体边上安神念完咒语，便将所有尸体放置到然乌湖中。每一具尸体都有白色的丝绸仔细地包裹起来，双手握着武器叠在胸前。正如铁牛所说的，然乌湖极大，大到甚至可以横跨整个大荒之地。而这些蛮牛族勇士的尸体如果不出意外，在几天的时间内便会沉入然乌湖地，然后归于圣湖的怀抱。
这是独属于荒人们至高无上的荣耀！
包裹尸体的丝绸对蛮牛族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幸这次铁牛和齐景从孤鹜城回来，带了许多杂物。单单就是这些丝绸，便已经足够蛮牛族的人使用很长时间了。
“勇士尸体上的鲜血可以用圣湖的水来洗刷，但是我们活下来的族人，我们的鲜血该用什么来洗刷！”
苍离族长盯着慢慢远去的尸体，声音寂寥道。一只手抚着谷黎的头，苍离族长继续苦涩道：“我担任蛮牛族族长二十三年，我们虽然不曾强大，但也从来未曾灭亡。或许你们都在说我太过软弱，不知道争取。被其他部落的人霸占了土地，甚至连在圣湖边上的领地也被人夺去都不敢反抗。只是我知道，如果我们反抗，或许连最后的一丝立足之地都没了。”
“现在的蛮牛族不比以前，但是我希望以后的蛮牛族不会像现在这样。”
苍离族长低下头，看了看谷黎，又对齐景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助我们找回我们以前失去的，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
“你确信我有这个实力？”
齐景不曾想到苍离族长突然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当下便有些抱歉道：“我不过是聚气境界的修为而已，别说是在天刑大陆上，就算是在大荒之地中也不过是最末等的实力而已，又有什么能力帮助你们。”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苍离族长灰暗的眼睛中似乎一下子清澈明亮了起来：“我们可以等，部落也可以等！只要部落还在，希望就还在！”
齐景微微有些动容。以前还没有进入大荒之地前，齐景一直以为荒人们不过是茹毛饮血未曾开化的野人。但是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齐景方才知道，或许只有大荒之地中的荒人们，才保存有天刑大陆中仅剩的一分荣耀和归宿！
“以后只要能力所及，蛮牛族部落的事情我当然会全力以赴。”
齐景对苍离族长拱了拱手，轻笑道：“更何况我日后要用蛮牛族族人的身份去参加大荒门入门考试，说起来我也算半个蛮牛族人不是吗？”
“呵呵呵，铁牛跟我说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执意要去大荒门，不过借用我蛮牛族族人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大事。”
苍离族长笑了笑，道：“说起来我们部落已经有许多年未曾有人进入大荒门了，或许今年可以打破这个魔咒！”
齐景看了眼不远处的铁牛。心道除非大荒门的是瞎子，否则的话怎么会看不上铁牛这根好苗子。
“听说以前部落的领地在圣湖附近，后来怎么会到大荒之地边缘去了？”
齐景抬眼看了看周围，有些不解道。比起这圣湖附近，现在蛮牛部落所在的地方简直就是寸草不生的废墟。
“哈哈哈，因为你们蛮牛族的人废物，所以才怕这么好的领地拱手让给了我们。”
突然一个嚣张之极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响了起来。齐景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看到一群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