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了,天气已经变热了,月婆娑是不怕热却非常怕冷的,不过因为还没有经历过这个时代的夏季,所以大概的温度她还没有经验。
不过听身边几个伺候的都说夏季都是很热的,而且在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太多解暑解热的方法和吃食,所以她就萌生了开家冷饮店的想法。
在这个时代里,贵族们已经开始用冰来祛暑,可是只是局限于豪门权贵,就连一些富甲一方的商户有很多也是用不了冰的。
而王府有自己的冰库,里面在冬季的时候就已经储存了大量的冰块用作来年的夏季炎热时好给主子用。
月婆娑是寒体,凉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是不合适的,所以她才动了铠甲冷饮店的念头。这样的话,就是不富裕的人家也会有凉凉的东西可以吃了。
外面传来一阵细语声,然后宜浓轻轻地走过来:“王妃,相爷派人来给您请安。”
月婆娑有些不解,面露疑惑,父亲怎么会?
一般都是母亲派人来看她,或者让她有时间回家。父亲虽然宠爱她,却从不会主动提出来看她,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而且这件事情跟她有关系。
心思百转间已经明了,“领进来吧。”
有轻微的脚步声传过来,低沉稳重的问安声响起,“王妃安好。”
月婆娑稍显诧异的抬头,手中正在抚茶的动作停顿,是藤白。
父亲身边有三个得力的小厮,分别叫做藤白,鹄白,赤亭。是以纸的的名称命名,听说还是她当年的无心之作。
“藤白,免礼”,月婆娑虚抬了手。
藤白抬头看向坐在主位的王妃,微不可及的点了点头,月婆娑心下了然,抬起手拿锦帕捂了嘴轻咳了一声。
宜浓就退到了外室的门口亲自守着。
“王妃,”藤白看见宜浓去守了门,给月婆娑又再次行礼,“相爷让小的来请您回去。”
“什么事?”看起来很谨慎。
“王妃回去相爷会亲自跟您说的。”
有些事情,就算是知道,他也是不能说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王妃安全的接回去。
月婆娑再有疑惑也知道必须要回去才能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才令父亲这样的谨慎,藤白的口风也是紧的。
吩咐人略略收拾了一下,带了丫鬟婆子在藤白的陪护下回到了月府。
今日是木松守府的日子,月府派人来请王妃回去自然他也有所耳闻了,不过因为那边时常的派人过来请王妃回府,也就都见怪不怪了。
事后木松知道以往来的都是月夫人身边的人,而今日来的是相爷身边的人,他略加多想的话,也许能够阻止事情的发展不是那么的曲折。木松为此的自责和歉疚都是后话了。
而此时在鍒金通往大兴的路上,一人一马正在拼命地赶路,从马蹄腾起的黄土就可以看出,那匹马是良驹。
此时正是行人赶路的时候,路上的行人纷纷的避让疾驰而过的黑马。
月婆娑回到月府的时候,在府门口并没有看见内宅的人,心下思索大约母亲还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这也就越发的让她起了疑心,连母亲都没有说而直接告诉自己,那么事情一定跟自己有着直接的关系了。
藤白请了她直接去了相爷的外书房,院门口还安排了小厮把守。
推开书房的门,月婆娑一眼就看见自己的父亲——月丞相背手站立窗边,这样看去,原来他已经老了吗?
眉角有了那么明显的余角纹,脸部皮肤也松弛了……
月丞相听见动静回头,就看见自己的小女儿站在门口深深的望着自己,见自己看过来,起了嘴角,眸子里立刻盛满了笑容。
“父亲”,月婆娑很喜欢这样的称呼。
月丞相淡淡的答应了,站在那里没有动,抬起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过来这里。”
月婆娑依言站过去,窗外的景色正浓,那棵石榴树花色正好,好似一个个的小喇叭,小花伞。
“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
可怜此地无车马,颠倒苍苔落绛英。”(摘自韩愈《榴花》)
低声吟着,明明的是伤感的诗句,可却因为吟诵者的好心情变得轻快起来。
月丞相伸出手拍了拍小女儿的臂膀,对于自己这个女儿,他宠她,比任何一个孩子都要疼爱。不但是因为她是幺女,更重要的是这个孩子好学,有学,她在不经意间展露的才情哪里是大兴第一才女就能攀比的,是无人能及的。
“过来坐”,说完月丞相率先过去椅子那边坐下,并不是平日里的主位,而是下面的平椅。
藤白已经悄悄的上了茶,而后又无声的退了出去。
月婆娑端起茶只闻了一下,就笑眯眯的看了父亲一眼,大红袍,父亲还给她留着呢。
月丞相似乎也不急于进入正题,也跟着女儿品起了茶,一盏茶见了底,他才好似斟酌好了开场词。
“月牙儿”,语气很正式。
月婆娑对上父亲的眼,那双眸子经历岁月的洗礼,里面沉淀了无数的人生哲理。她没有开口,很有耐心的等待着下文。
这个孩子是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这样的事情对她而言,是不该出现的,可是作为女子经历这样的事情似乎也没有办法,心下叹了一口气,所幸的是自己先知道,可以给她出个主意。
“昨夜父亲得了一个消息,今早业已经派人探听过了”,月丞相停顿下来。
月婆娑没有急于追问是什么事情,父亲说昨夜得到的消息,今早又派人查明,就是说了事情的可靠性和真实性。
“王爷在九如坊街置了一所宅子,丫鬟婆子一应俱全……”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半截的话,又是这样的慎重,月婆娑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何况她已经知道那里是做什么用的。
父亲做了几十年的官,从最小的县吏到现在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从一品大员,走过的桥比自己走过的路都多,连他都是这样的小心翼翼,可见事情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的简单。
只是不知道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有多少?连父亲都听说了,那么定是有许多人知道了!
也不对,如果还有外人知道,那莫言不会没有动静,永平侯一定不会瞒着她,是不是说明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
心思这样急转百回,月婆娑脸上也越发的平静,刚刚挑眉的动作,月丞相甚至都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嘴角重新的储了笑容,“父亲,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月丞相告诉女儿的同时也在暗地细细的打量她的神色,除了开始的挑眉之外,都没有任何的情绪外泄,难道说……
伸手捻了捻胡须,“你可还记得你母亲身边有个服侍的叫做惠英的?”
月婆娑想了一下,大约是有这么个人,过年的时候似乎还进来给她磕过头的。是母亲身边伺候的老人了,母亲怜惜她,给了她恩典还了她的奴籍,放她出府去了。她倒也是个有心的,逢年过节都会进来给母亲磕头。记得自己还赏了她一根簪子。
看女儿的神情就知道她是记得的,月丞相自顾自说了下去,“可巧了,他儿子做生意挣了些钱,就在那也置了宅子,前几日才搬进去,昨夜她儿子回来的有些晚,瞧见有马车挡在巷子里,就去请求主家让下,看见王爷正从那所院子里出来,后面相送的是个女子。”
看女儿的神情还是平静的,“看起来关系亲密。”
可见偷偷摸摸的事情是不能做的,早晚会曝光的,所谓纸包不住火就是这样说的。
这件事情往小了说,不过是月婆娑善妒,容不得其他的女子进府,往大了说,“战神王爷”豢养外室是给皇室丢脸,月丞相的脸上更是无光,教女无方。
大约风羽凌这样做的时候就都预想过结果吧,他是不怕被弹劾,不怕被标注荒淫的牌子,或者他自信做的天衣无缝,没人可究吧。
月婆娑神色还是淡淡的,双手握住又松开,“父亲,其实我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小女儿的话让月丞相大吃一惊,而后又释然,原来早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这个孩子已经经历了这样的痛苦了。
“你如何得知的?”月丞相不信女儿会派人监视王爷。
月婆娑苦笑了一下,“流苏出去办事,也是正好遇见了。”
她此时心里很难过,倒不是为了自己难过,而是为了面前的这位老人,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为孩子的事情操心难过,自己其实应该早作处理的,而不是这样被动的等待,又或者,风羽凌打的正是这样的一张牌呢!
他在等着自己往里跳吗?
若是这样,他的心机就太险恶了。
“父亲,”月婆娑阻止了父亲,“您不必担心,我既然知道,就明白该怎样处理才是合适的。”对着月丞相笑了笑,“倒是父亲,还要替女儿在母亲面前先隐瞒此事。”
她不说自己也是知道的,可是这个孩子竟然还要叮嘱自己不要告诉她的母亲,自己心里有多难过不说,还担心母亲知道了会难过。
见父亲点了头,月婆娑起身抱起他的胳膊,“父亲,您要相信女儿,我可以做的很好的。”
而后又笑眯眯的说:“走吧,该到午膳时间了,我们去母亲那里吃顿好的吧。”
月丞相心里虽然担心,但见她强忍欢笑,也不忍再提起,父女二人一起去了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