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地铁站,来往行人把偌大的地铁挤得水泄不通。
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如潮水般汹涌的人流一拔又一拔地挤上地铁,再一站站转车,直到地铁在他们想到的地方停下。这些人全都来去匆匆的,个个只顾低头赶路,没有时间抬头多看旁人一眼,也没有那个闲心去看。
一个身穿深红色大衣的年轻女人木然地随着人流前进,有车就上,车停就下,没有一个准确的目的地。她包里的手机已经响了很久,可她没有接听的意思,任由手机在那独自唱着歌:“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这个年轻女人的行为虽然古怪,但赶着回家的人们没空去留意她。即使有人注意到她素净的脸上,早已泪流面,也不会停下脚步询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坐了多少站,直到女人的双脚麻痹,没有了知觉,她才停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擦干眼泪,从皮包中拿出手机,接通那个不厌其烦打过来的电话:“喂……”她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的,鼻音浓重,一听就知道是刚哭过。
“朱亚楠,你到哪里去了?”电话那端的人见电话终于接通了,先是气急败坏地直呼女人的名字,随即发现她语带哭腔,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老婆,你是不是哭了?”
朱亚楠抬眼望向四周,努力平复心情之后,才装作很开心地说:“没有,我和施玉冉一起逛街呢,刚看完一场悲剧电影,所以才哭的。”她边说边拭去再次流下的泪水,尽量不让吸气声传到话筒的另一端。
听了朱亚楠的话,男人不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停顿了下,不确定地问:“你说,你和谁在一起?”
“小冉啊,你忘记她了吗?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呢。”女人呵呵笑着,不无讽刺地说道。
男人没有立即接话,而是与紧贴上来的女人对望了一眼。
这个女人正是施玉冉,她眼神迷离,挑逗般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男人立即被她充满诱惑的神情吸引住了,无暇分神回答朱来楠的问题。
朱亚楠当然知道施玉冉和谁在一起,她刚才已经亲眼看见过了,还免费看了一场活色生香的“**”,只不过图里的主角是她的丈夫和闺蜜而已。
她轻轻冷笑了两声,才说:“老公,我在地铁站,你要来接我吗?”
“我……”男人迟疑地望了望身边衣衫不整的施玉冉,后者正用柔软的小手在对他的敏感部位上下其手,引得他呼吸渐渐急促,整个人兴奋了起来,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在施玉冉胸前一顿乱摸。
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哪里有时间过去了。
朱亚楠听到了电话那端传来的抽气声,以及女人压抑却很勾人的低笑声。她知道,施玉冉在向她施下马威呢。
丈夫和闺蜜同时背叛自己这种事,身为妻子的她,总是最后一个才能知道真相。但由于她一大早收到的匿名短信,才会在准确的时间和准确的地点,看到这些令人心痛的场面。
给她发短信的人是谁,答案已不言而喻。也许是有人不甘心再当床伴了,所以迫不及待地想取代她的位置,设计让她看到了这一切。
男人永远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更何况是一个只有四十多岁,却多金、帅气、成熟的总裁CEO了。有太多的女人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他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当然是来者不拒了。
可他根本忘了当初创业时,是谁在身边支持他的;是谁为了帮他筹集资金而四处奔波,累坏了身体的;又是谁为了让他安心拼事业,连孩子也不敢要,接连打掉了三个孩子,导致后来想怀却怀不上的?
他忘记了,全都忘记了,在他功成名就的时候,他记得的只有掌声和鲜花,却把之前的事通通忘记了。
男人的无情,更加坚定了朱亚楠接下来要做的事。
“是不是没有时间来啊?”她明知故问,却仍留有最后一丝希望。如果,他愿意现在就过来,那么,她会原谅他,她会忘记之前的一切重新来过。
“老婆……对不起……”男人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她说话,但粗重的呼吸已经暴露了他真实的状态。
朱亚楠从包里慢慢拿出一张医疗诊断证明,低声说:“如果你还想见到我……和你的儿子,就现在过来……”她在最后报出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你说什么?儿子?你有了?”男人一下子来了精神,对施玉冉的热情完全消失,现在他的脑中只盘旋着“儿子”两个字。
“是的,已经18周了。”朱亚楠低低地笑着,苦笑。感叹自己在这个男人的眼中,不过是个生育的机器罢了。
男人粗略计算了一下时间:“四个多月了?太好了,老婆,我现在就过去接你。”挂断电话后,他粗鲁地推开继续粘上来的施玉冉,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我要去接老婆了,你自己回去吧。”
施玉冉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拉着男人不让他离开:“可是,我也怀孕了啊。”
“你怀的女儿有什么用?养大了都是赔钱货,小楠肚子里的可是儿子——”男人丢下这句话,直奔他的宝贝儿子而去。
“段昊天,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施玉冉只来得及在他背后骂一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到。
望着在大开的门口,施玉冉眼里露出狠毒的神色,用力捶了一下余温未退的床铺,恨恨地说道:“朱亚楠,想不到你还能怀得上!”她之前听说朱亚楠因为流产太多,能怀上孩子的机会微乎其微,所以才想出借子上位的办法。想不到最终还是输了,朱亚楠怀的是儿子,而她怀的,不过是个女儿。
她正感到无计可施之时,床头的电话响了,是朱亚楠打来的。
“喂,小楠,你可算是打电话来了。”虽然接电话的时候,施玉冉还在咒骂着朱亚楠,但电话接通的一刹那,她已经换上亲热的口吻,娇嗔地责怪起朱亚楠来。不管怎么说,闺蜜这个身份她还算扮演得不错。“这几天都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施玉冉,不要装了,我知道那个短信是你发的。”朱亚楠也不跟她废话,直奔主题。
既然朱亚楠撕破了脸,那她不用跟朱亚楠客气了,施玉冉拉下脸问:“是又怎么样?你现在打来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已经打算和段昊天离婚了。你现在不如到地铁站来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谈谈。”
“真的?”
“这样无情的男人,我还不想要呢,你要就收了他吧,我只想争取点自己该得的利益。”表面上虽然说得轻松,但每出说一个字,都在朱亚楠的心上敲出一个大洞,“噗噗”往外淌着血。
“好,我现在就过去。”施玉冉听到有希望转正了,立即喜滋滋地穿上衣服,往朱亚楠所说的位置飞奔过去。
收好电话,朱亚楠无力地靠在墙上,深深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闭上眼,用心倾听着从地铁中传来的喧闹人声。
在地铁中穿行的人们,都是为了生活而疲于奔命的人。他们肩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却仍然有勇气活下去,有勇气面对一切不如意。而她,已经失去了面对痛苦的勇气,就让她好好感受下这最后的时光,感受自由呼吸的空气,感受五彩斑斓的世界与生存的快乐吧……
很快,段昊天就在人流中出现了,脸上因为兴奋与期待而泛着油光,红通通的。
“老婆,老婆你在哪里?老婆——”
他殷切呼唤着朱亚楠的名字,如果在平时听到,朱亚楠一定会被感动的。但现在,她不但没有一丝丝感动,反而觉得无比恶心。
施玉冉来了吗?
朱亚楠在人群中寻找施玉冉的身影。
很快的,施玉冉那纤细的身影也出现在她的眼前,穿着高跟鞋的双脚走不了多快,却还是尽最大的努力走过来。
朱亚楠站直身子,施玉冉也看见她了,但在看见迎面而来的段昊天后,又迟疑着不知该不该继续往前走。
过不过来都没关系了,反正朱亚楠只想让他们能看得见她,以及她接下来所做的事。
朱亚楠转身面向段昊天,高高举起手中的诊断书,一步步退到地铁站台等车处。周围等车的人们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纷纷给她让开一条通道。
段昊天见她这样,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一转眼,却看见了在踌躇中走过来的施玉冉。
“你怎么来了?”他不悦地瞪了施玉冉一眼,瞪得施玉冉连连后退了两步。
施玉冉心虚地望了望朱亚楠的方向,辨解说:“她叫我来的……”
“没错,是我叫她来的。”朱亚楠担心段昊天把施玉冉赶走,急忙大声向他承认。
这时,地铁中的广播中传来地铁即将到站的通知,朱亚楠不露痕迹地笑了,那是苦涩而凄然的笑容。
“叫她来?你什么意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段昊天不愧是精明商人,立即猜到朱亚楠已经知道了他和施玉冉之间的事。
朱亚楠把诊断证明书摆正给他看,也给施玉冉看:“我是想告诉你们,我有孩子了,我终于有孩子了。”泪水再一次滑下她的脸庞,这次却是自豪与得意,她终于也有当母亲的那一天了。
段昊天露出欣喜的表情,频频点头:“嗯,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他想走过去把朱亚楠抱在怀里,以显示他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及准父亲。
不想朱亚楠却伸出手制止他,厉声道:“你不要过来。”
“怎么?”
“段昊天……”朱亚楠回头看了看高速行驶进来的列车,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你背叛了我,所以我要带着儿子离开你……”话音未落,她已纵身跳下站台。
列车恰在此时进入站台内,把朱亚楠撞得支离破碎,连个完整的尸身都没留下。
一大片血液飞溅上站台,染红了附近的地板和墙壁。离得最近的段昊天更是被洒了一身,像是被泼了一大桶红油漆似的。
施玉冉见到这个场面,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腹部下方开始产生刺痛,疼得她用手捂住肚子,低声呻吟起来。
这变故把周围的人吓得放声尖叫,慌忙逃离现场。地铁站内顿时一片混乱,各种推挤踩踏事件此起彼伏,列车也被迫停止了运营。地铁的工作人员得到消息,用最快的速度向这个方向跑过来,处理善后这次事故。
段昊天如木头般望着朱亚楠曾经站立的方向,不能相信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人,现在竟然变成了一堆散乱的血肉,粉身碎骨了。最为讽刺的是,朱亚楠拿在手中的那张诊断证明书,竟然飘啊飘啊,飘到了他的手中,让他看到被血染红的证明书上,确确实实的写着:“孕期18周”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