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徐琳回学校,高三第一学期,面临文理分科,其他同学都沉浸在试卷和补课的海洋里苦不堪言。但对徐琳来说,到学校和同学们一起上课,是一种陌生的经历。别人上小学,她也上小学,但基本上她都是只来报个名,领了书,就算完事儿了。
平时都是舞蹈房的教练和外聘的“钟点”老师跟着她一路跳舞一路学习,而她到学校的目的,要么就是报名,要么就是考试。有的时候一学年来只来学校两次,参加期末考试,平时都不见她的人。原本,她为了备战当年B国芭蕾学院的入学考试,甚至都有停学的打算。
但是母亲却坚决不同意,一定要她舞蹈与学业并重。没法子,她只能早上练舞,晚上练舞,中午吃饭休息的时间用来学习。基本上到了见缝插针的地步。但就是这样,初三毕业升学考的时候,她还是以高过市重点分数线五分的成绩低空飞过,完成了母亲交给她的任务。
也幸好她考上了市重点,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轻易下决心放弃去外国留学的机会。而且。就是那一次,母亲风尘仆仆赶回来,参加她的入学典礼,这是她长大到现在,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看着浩浩荡荡的保安队伍簇拥下的母亲,再看看校长点头哈腰亲自迎接,徐琳的心里一点都没有骄傲而是无比厌恶。这到底是来参加她的入学仪式还是来走秀的?
母亲从入场到离开,短短十分钟时间。是的,只有十分钟。就是这十分钟,让徐琳成了大名人。虽然是一身便装,但以林珏几年连续上春晚的累计的知名度,就算披个麻袋都能让人前呼后拥,徐琳当时坐在自己班级自己的位置上,她能感觉到同学们看着她时,那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她笑他们愚蠢,笑他们无知,这样的妈妈要了有什么用?真摊上了,你们哭都来不及!于是,就在入学典礼结束之后,徐琳独自去找了班主任。告诉她自己的情况,她即便不去外国留学了,舞还是要练的,教练的舞蹈工作室还等着她呢!她才不要留在这里和一群妈妈的脑残粉一起学习。
于是,入学的第二天,徐琳就没去学校,而是回去练舞了。教练自然很高兴她能留在国内,继续在工作室挑大梁,有她这颗新星在,比赛拿奖那还不是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就这样,徐琳的生活彻底割裂成了两部分,练舞和学习挤在了一起,成为一块。而去七支队参加军事训练成为她生活中的另外一个组成部分。
爷爷奶奶无法阻止,只能从心底祈祷她这只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她坚持了整整两年。不过还好,这次征兵面试的失败,应该能让她放下这段执念了。
徐琳回学校的目的,当然是完成一些必须由她亲自决定的事项,比如文理分科,比如领取考试大纲等等,班主任接待了她,并且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包书和资料递给她:“老师知道,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你的梦想比同龄孩子要明确的多。所以,老师并不担心你会迷失。只担心你把自己逼得太紧。
高三这一年,是关键冲刺的一年,你要多花点心思在学业上,因为,你说你要考的是军校,为数不多的招收女生的军校,门槛那不是一般的高。当然我也知道,你在外面有请家教有自己补习的渠道,但是老师仍然希望,你在遇到难题的时候,能回学校来,毕业班的老师们会尽可能为你提供帮助。”
“谢谢老师,我会努力的,另外我想问一下,我们学校今年高三学生中,有人报名参军了吗?”徐琳问道。“报名参军?男生年满十八周岁都要组织体检的,我们学校今年参加体检的男生不少,但是,合格的……一个也没有。而且他们也没有意向要去当兵。大家的心思,都放在高考上了。怎么,你去报名参军了?怎么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哦,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徐琳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那袋书,打了一声招呼转身走出办公室。忽略门边经过的男生女生各种眼神注视,徐琳出校门,打车回家。而办公室里,一群老师感叹,现在的小孩,要么就是迷糊到上了大学还没断奶。要么就是强悍到小小年纪,就知道要不断为自己添砖加瓦时刻不放松。果然是军人的孩子,身上透着利落的军人范儿。
徐琳回到家里,奶奶在门口笑眯眯地迎接她:“回来了啊?刚才派出所的同志来了,你的手机,他们已经找回来了,喏,拿去!”徐琳接过手机,翻了翻菜单,发现连桌面都没换掉。随手往口袋里一放:“我上楼写卷子,一会儿还要去舞蹈室。”
“你说这孩子,都快高考了,你就不能停一停啊?”徐奶奶在身后跟上来。“不能!对了,妈妈要是问起征兵面试的事儿……算了,她才不会关心这些。我上楼了!”徐琳抱着书袋子上楼到自己的房间。窗明几净,单人床上铺着浅蓝色波点花纹的床单,薄被是四四方方的豆腐干形状,梳妆台上,各色化妆品保养品琳琅满目。徐琳坐到梳妆台前,伸手打开首饰盒,从最底层摸出了一样东西。
一颗子弹,准确的说,是一颗7.62毫米步枪子弹,弹头尖锐的部分,涂满了血红的颜色。徐琳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这颗子弹拿出来看一眼,把它放在手心里握一下。昨天夜里回到家,子弹放在手心里的时候,徐琳的脑中,再次出现父亲的身影。
父亲穿着一身绿军装,肩上是红色的两杠一星肩章。徐琳的嘴角逸出苦笑,自己这女儿,当得真是失败啊!居然在父亲牺牲两年后,才看到他穿军装的样子。才知道他居然有这么辉煌的历史,特种大队精英狙击手,特警队精英狙击手,枪王。定定神,把子弹放回原位。徐琳回到书桌前,翻开英语试卷:我真的是离你太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