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一声怒斥震得众人两耳发懵，再无半句议论。
三娘扶着门梁柱，恨恨地瞪着他，怒道，“我何时与你过了文定？爹娘早已仙逝，谁同你父母之命？你又请的哪位冰人，何来的媒妁之言？你这般辱我，究竟存的什么心思？”
没有众人鼓搡，只这一位娇滴滴火辣辣的小娘子，二癞子可一点都不惧，摸着光秃秃的下巴，将她又细细打量了一遍：“还能存什么心思？自然是存着把你娶回家好生疼疼的心思，你要是着急替我生娃，自然也是极好的。啧啧，看这身材，腰细臀大的，还真是好生养。”
“你……你无耻！”三娘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平素里哪遇到过这样的泼皮，又不善与人争辩斗嘴，眼下气极时，嘴里反反复复骂人的说辞，也不过是“无耻”、“无赖”而已。
虽说面皮厚如山，可被人指着鼻子骂个不停，二癞子心里也冒火，刚要撂下几句狠的，突然眼尖，看到街门从里面打开，晃过一个人影儿，忙冲着里面喊道：“王李氏，还不领你家侄女进去好生管教管教，这般泼妇骂街一样的，谁还敢娶她过门？”
被人叫破了，王李氏也不好躲在门背后听动静，便咧嘴笑着拐出来。王三娘一见到她，连忙拉住她的衣袖，哭道：“婶婶，他究竟是谁？我刚一出门，便死缠着不放，竟还辱我清白……”
“清白？”话音还未落，便听到二癞子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嗤笑道，“你王三娘还有清白？早不知被哪个野男人睡了去，残花败柳的，要不是你婶婶好言相劝，我看你还有张脸蛋儿，你当我愿意拾你这破鞋？”
王三娘的脸顿时变得惨白如雪，压在心底深处不愿想起记起的黑暗像是决堤的潮水，呼啸着向她蜂蛹而来，让她窒息着喘不过气，竟忘了他也曾提及王李氏，只紧紧攥着手里的衣角，唤道：“婶婶，他……我……”哽咽着，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
她低垂着头落泪，并未看到王李氏眼里一闪而逝的厌恶鄙夷，只听到她带了笑的声音：“我正寻你呢，却没想到你们倒已经见着面说上了。三娘，婶婶正要跟你道喜，先前你二叔已经把你做主许配了人家。”
“什么？”王三娘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却听王李氏又扭头瞪了二癞子一眼，“怎么说话的，我家三娘哪里不好，先前你应承时也满口答应，不把这事跟她提的，这才多会功夫，竟要嚷得人尽皆知？咱们三娘命苦，被那些个贼人掳了去，可不是她甘心情愿的。”
话里话外埋怨着二癞子，自己却反倒把事情讲了个分明。
二癞子有了帮手，顿时得意得翘起尾巴，摸着下巴贼笑道：“怎么样，这下该信了我的话，知道我是你丈夫了？嘿嘿，你二叔二婶已经把你配给我，别说我拉拉你小手，跟你搂搂抱抱，就是真亲了你，办了你，那也是天经地义的。”
人群一片哗然。
先前听二癞子提及，大家还不甚在意，道是他胡乱编排诋毁人家姑娘，可王李氏一番话下来，却叫人不得不信服。
再看向王三娘的目光，便多了几分闪闪烁烁。
傅云岫分明地听到身旁两位妇人窃窃私语：“啧啧，没想到这姑娘竟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倒也难为这泼皮竟还凑上去要她。”
“这事也怪不得人家。摊上盗匪贼子，能有什么法子？只可惜了好好一个姑娘，真真造孽哟。”
梨花气不过，便跟两人辩驳道：“又不是她愿意的，难道现在就合该因为这缘由，就非得嫁这么个无赖？”
两人正交头窃耳着，却听到有人打断，侧头一看，梨花正两眼冒火大为不满地瞪着自己，先前说话的那个撇了撇嘴：“那她还想嫁哪样的？能摊着一个愿意娶的，已经算不错了，难不成还能一辈子不嫁了，老死在家里？”
话音未落，便听到三娘尖锐的哭喊声：“你们休想！我断不会嫁给这样没品的混帐货！”
王李氏也不维持面上的客气，敛去笑意，板着脸训斥道：“这可由不得你！婚事从古至今都是长辈做主，哪有你自己置喙的份？我告诉你，眼下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要是知趣，我还会给你置办两样嫁妆，叫你不那么寒酸，要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拿笤帚赶你出门了。”
说罢，手上一使劲，将王三娘推了出去，也顾不顾得她摔着没，捋了捋被她拽出印子来的衣角，好像上头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皱着眉整理好半天。
王三娘不留神，便被她推得几个趔跄，险些没一头栽到地上去，撑着墙壁，不停地落泪，嘴里控诉道：“爹娘临终前，你答应他们会好好照顾我，平日里你苛责与我也就罢了，如今竟要把我推进火海去？”
王李氏嗓门比她还大，叉着腰冷笑道：“我怎么没照顾你了？这两年你吃我的，喝我的，难道还不够？要不是我，你早喝西北风去了，哪还有力气在这里叫嚣？哼，就靠你爹留下的那两件破屋子，顶个屁用。”
“你，你怎说得出这样的话来？爹娘留给我的房子，你硬拿去给堂哥做了婚房，现在却还嫌房子不好？”王三娘被气得不行，也不管该说不该说，怒冲冲地把事儿都给捅了出来，“当初，你同二叔结婚时，家里什么也没有，那都是靠我爹娘帮衬着替你们置办上，才没叫你们成不了亲。这些年，明里暗里的，也不知帮了你们多少，可你们就这样对我？难道不怕被人戳了后背骂忘恩负义？”
王李氏见大家都扭过头看着自己，眼神说不出的鄙夷，不由拎起裙摆往地上一坐，捶胸顿足地干嚎起来：“我这是造了哪门子孽，竟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省吃省穿的都留给你不说，为了帮你这失了身子的侄女说门亲事，到处求姥姥告爷爷我给人赔笑脸说净好话，你不领情倒算了，还使劲往我身上泼脏水，你的心肠怎就这般黑？”
